封云朝着语文老师办公室的方向走去,待消失在大家视野后忙拐了方向,迈着长腿大步朝着洗手间方向奔去。
排练的地方离科技楼最近,她应该是去科技楼的洗手间洗脸了。但她哭成那个样子,他怎么能放心让她一个人默默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果然,楼梯拐角处他瞧见了江月。
她倚着墙,一只手臂横在眼前,时不时传来细碎的啜泣声。无助的模样可怜极了。
四下无人,封云再也不用顾忌流言蜚语可能会对江月不利。要知道,三人成虎。而总有那么一些人,做着一些令人作呕的事情。
鲁迅先生不是也说过吗: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
若是被某些人告到班主任那里,且不说请家长,还要在升旗仪式上念检讨,自己倒无所谓了,但他怎能让心爱的姑娘忍受这种无妄之灾。
无妄之灾吗?江月若是听得,怕是会惊讶。她可从来都不无妄。
但此下江月仍缩在墙角里哭,全然不知封云心中的挣扎。只有有过这种经历的人才能感受得到,那种卑微,那种期待。
念念不忘了那么久,没有反响了那么久。就像是被困在匣子里千百年的魔鬼。最初渴盼着人来救他,愿意付出丰厚的酬劳使他终身享有不尽的荣华富贵;百年过去了,没有人来,他便再许愿,若有人救他他一定只给那人世界上所有金库的位置;可百年过去了,依旧没有人来。一次次的期待被现实无情地浇灭,一次次地撞在南墙磕得头破血流。他终于熄灭了所有的希望,并绝望地许下“若有人来救他,他一定要杀了他”的诺言。
可惜江月不是魔鬼,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从小被娇惯着长大。性格活泼,长得又漂亮,勾勾手指就有许多人前仆后继地宠着她。
这是第一次,有这么一个人,让她费劲了所有的力气,苦苦挣扎。气愤着他的不解风情,又舍不得真的去放下他。他不知道她为了他究竟在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也不知道她为了他在多少个瞬间泪流满面。
所以说,不为他知的单相思总是最苦涩的。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他是你的患得患失,你却只是他的可有可无。
可怜可笑地一个人开始,一个人结束。
他的一个不经意的回应,都会在她的心里搅起腥风血雨。一个字一个字、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过分解读着他的话、他的每一个举动。自己一个人单向输出了那么久,有一天,终于发现,那个迟迟不肯从薄薄土壤里钻出的顽固种子,伸出了嫩芽。
他自顾自地开着,在她的世界里随意进出,随意搅弄着腥风血雨。凭何要让她为之魂牵梦萦,为之无常地欣喜、流泪。
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你没事吧?”
梦了那么久的声音,江月闭着眼睛也能听出来到底是谁。
你瞧,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他丝毫不知你究竟有过怎样绝望的挣扎,他怎么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关心着你呢?
明明,他就是罪魁祸首啊……
封云见她还在哭泣,终是忍不住慌了神。他轻轻扯住她挡在眼前的纤细手臂。
没扯动。
他用了些力,与江月角逐着。
江月向来是个倔性子,不然也不会明明没有回应还喜欢了他那么久。她这会儿说不得什么心情,只觉得好心疼自己。使了力维持着自己即将分崩离析的个人世界。
封云见她这样倔,也微微有些生气。少年的力气,终究是比她要大些。封云终究是扯下了她捂在眼前的手臂。
怜惜地,小心翼翼地用早已攥在手心里的纸巾擦拭着那张泪水汪洋恣肆的脸。
“你若不想说,便不说。只是别再难过了,别哭坏了身体……”
我会心疼的。很疼很疼的那种,像是被硬生生凿开的那种。
江月终于忍不住了,猛地扑进封云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颈,放声痛哭。
温热的泪水,渐渐浸湿了胸前的衣襟。有什么东西缓缓流进了心里。
封云僵硬着的手,最终缓缓落在了江月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