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来余少爷房里敲门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说老爷吩咐,叫他快些到前厅用早饭。
余昶明敷衍地洗了把脸,顺便叫醒还睡在书桌旁的若松。走前特地叮嘱嫣儿看好还在昏迷的段青卓。
昨日夜里,余少爷偷偷派了几个靠得住的小厮到街上去请郎中,愣是把还在睡梦中的药铺老头给带过来,替段青卓看病包扎。郎中说得亏段青卓命大,刀剑都没伤到要紧处,他临昏迷前还自己止住了血,不然拖这么久才处理伤口,人早见阎王去了。
余昶明和若松二人昨天夜里从锁妖塔里回来的时候,天已有了些许光亮。床铺被人占着,他只好委屈自己睡在书桌上。这木头冰冷僵硬,叫他怎么更换姿势都睡不着。也可能是这晚上听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让他难以入眠,一直到快要天光破晓的时候他才困到不行,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守塔的男人后来并没有告诉他过多关于娘亲的事情。只说这“枕江”剑格外有灵性,当年贺晚宁使用时削铁如泥、见血封喉,如今布满铁锈实际上是一种自动封闭的状态,叫余昶明莫要心急,若是时机到了,这剑自然会恢复以前的模样。
另外,他说临渊妖道之所以难以搜找,是因为它并不是固定在某处的地方。道门飘荡四海,随着时间变幻而更改踪迹,行踪又没有规律,任凭寻找的人怎么努力也难摸出门路。但当年封印临渊妖道的几位捉妖师事后共同绘制了一张“临渊妖道全局图”,靠着这图定能找到道门所在。只可惜这图仅存一张,而且多次遭人盗窃偷抢,早已经四散各地。
当年,贺晚宁手上就持有一张妖道的残图,他猜想这也是她会遭人谋害的原因。残图据说并没有被抢走,贺晚宁临死前偷偷将其藏了起来。贺晚宁年轻的时候做了本“妖鉴谱”,谱里详细记载了她所闻所见的所有妖怪的信息,若是找到,对余昶明进一步了解临渊妖道应该有不小裨益。
守塔的男人一直不肯透露自己和他娘亲是什么关系,临走前余昶明问及他姓名,他这样答道:“名字什么的早忘了,我只是这塔里的守门人。”
天光乍破,撒下一丝光亮照在他坚毅的脸庞上。
“曾经和你娘亲一样,大小也是个捉妖师。”
余昶明进前厅的时候,他爹和二娘已经快吃完了。他向老爹和二娘请了个早安,就懒洋洋地坐下开始用饭。
期间,老爹也没有提及昨日跪罚祠堂一事,三个人都是各吃各的。余昶明多嘴问了句余朝源那小子到哪去了。
“朝源啊,赶早到教书先生的书塾去了,说要勤学多练,不能荒废了他阿爹的苦心栽培!”阮如媚一逮到可以夸耀自己儿子的机会就不肯放过。
“朝源倒是懂事得很,不像这个逆子就知道活活气死他爹!”余元昌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正眼瞧余昶明一下。
“读书?八成去哪鬼混了吧!”余昶明吃着嘴里的包子,暗暗嘲讽。
管家急急忙忙地跑到厅前,凑到阮如媚身边耳语了几句。
“这管家究竟是我余家的管家,还是你阮如媚的管家,怎么有事不向我父亲通报,只和二娘偷偷讲?”余昶明也是个记仇的,想起昨日阮如媚走前留下的几句话,胸中不满就借机报复。
阮如媚悄悄瞥了一眼余元昌,发觉后者并没有显露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后,才细语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老爷你也知道管家和我同乡,乡里有个姨母前几日去世了,我娘家人托管家来告知我一声。大概管家寻思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没敢惊动老爷。我这姨妈待我极好,却是个命苦的人……”
他这二娘好生厉害,一招姨妈引来的思乡心切,哭得梨花带雨,叫别人也不好多问责什么。
这管家退到一旁,也没再说话。管家不仅替老爹管着整座宅子,还是绸庄的算账先生,手下领着好几十号的人。人人都说管家为人憨厚老实,处事严明公正,可就是对他二娘唯命是从,也不知真是因为同乡亲切,还是他们二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老爹也没有死抓着这事不放,扭头就开始教训起余昶明来,“家里这几日要来位重要的客人,你好好在自己屋里待着,多读些圣贤书,别整天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勾搭在一起,叫柳家知道了,还不定怎么在背后说你这未来的姑爷呢!”
说着,余元昌又叫来候在一旁的若松,“好好盯着你少爷,别让他出了房门半步,不然我揪着你俩一块打!”
若松唯唯诺诺地答应了一句,刚抬头对上余昶明自以为默契的目光,惊得他心里咯噔一下,久久不能镇静下来。
这少爷,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歪主意,要好一番折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