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四日，周三。

右江七中的早读时间要比同类学校早的多。而每天早读期间，董秀娟总是会像今天这样躲在班级教室的后门。

她手里握着戒尺，脑袋忽左忽右监视着教室里的情况。

最近班级里的气氛非常活跃，两个差等生离家出走的事迹成为学生之间讨论度最高的话题。

可是这些学生们不但不以此为戒，反而对这一行为称赞有加，更有甚者竟吹嘘二人是冲破应试教育桎梏，打碎唯分数论枷锁的先驱者、先行者。

对于此种言论本身，董秀娟倒并不在意。

她深知现在的学生不是不会明辨是非，而是非要指鹿为马跟老师拧着劲来，反对一切正确的事物就会显得特立独行与众不同。

如果能顺便给班主任气倒，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能叫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得逞？

董秀娟的双眼在厚厚的镜片下使尽地眯缝着，她盯了十多分钟，终于发现一名女学生和后座的男同学在窃窃私语。

正当董秀娟要卷起袖子杀鸡儆猴之时，一只手却拉住了她。

董秀娟气势汹汹地扭回头想看是哪位不知好歹的家伙，却和身后的徐祯国四目相对撞个满怀。

“你们怎么来了？”

董秀娟语气似有些愠怒，眼前这个警察上回就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凡是爱抽烟的人她都厌恶无比。

徐祯国比划出一个“安静”的手势回答道：“董老师，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你办公室聊吧！”

董秀娟用手推了下眼镜：“有什么可聊的？”

徐祯国见董秀娟的态度有些强硬，于是悄声说道：“李连波和张云浩有消息了。”

董秀娟猛地抬起头，如果能在期末考试前找到这两个孩子，及时拨乱反正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他俩找到了吗？”

“快了。”

“快了？那不就是还没找到吗？”董秀娟的表情又变得焦虑起来。

徐祯国神秘地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您就是我的东风啊！”

何礼在一旁傻乐着，心想这徐祯国怎么把董秀娟给说成是战略制导导弹了。

董秀娟摇摇头，在她眼里这个警察十分虚伪，作为一名语文老师，玩弄文字游戏的事情她同样极其反感。

而且比起失踪的孩子，她更加在意教室里正在上课的学生们。

“算了算了，我还有课，恕不奉陪！”

董秀娟把话一撂，转身就要走进教室，可是徐祯国却抢先一步跑到教室前门大声喊道：“李连波！张云浩！”

教室里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把嘴闭上！学生们都在上课呢！”董秀娟赶到徐祯国面前像训斥学生一样地喝止道，“到我办公室再说！”

徐祯国和何礼相视一笑。

董秀娟绷着脸走进教室，学生们陡然间都安静了下来。

她面无表情得扫视一圈，安排几个班级干部管理好早读秩序，便带领徐祯国和何礼沿着楼梯走到五楼顶层的办公室。

除了教学设备，右江七中这座建于日据时代的建筑至今仍未安装上更为现代化的电气设备。

像电梯这种便捷的设备，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董秀娟刚坐到办公室的椅子上，就发起了牢骚：“我说你们这些警察现在怎么都跟小流氓似的！刚才你们在楼下那是什么行为，想要挟我是吗？你们这是公然扰乱学校的管理秩序，恶意影响我们班的学习氛围，严重伤害学生之间的同窗感情！啊，法律上有没有写你们这样的行为会给予什么判决？”

何礼耸耸肩：“还真没有。”

“你们知道这些学生的父母都是干什么的吗？就你俩小小的警察，他们哪个人你俩惹得起？”董秀娟拍着桌子继续质问道。

何礼不吃董秀娟这套，他也回应道：“警察怎么了，我们都是为了尽早破案，而且我们的行为也没您说的这么严重吧？”

“好了好了。”徐祯国连忙摆手道，“董老师咱们都先冷静冷静，都是文化人，有话得好好说。我们这么做其实也是情势所逼，您想必也应该知道张云浩的父亲在前几日遇害了。”

“这个我知道。”

这事在案发当天整个右江七中就已经人尽皆知，学校里还有传言称杀人凶手就是张云浩本人。

作为张云浩班主任的董秀娟，虽然极力回避，却也无法完全摆脱这些流言蜚语。

“听到这样的事情确实很遗憾。”董秀娟说。

“不仅如此，张雷被杀当天，在距离右江市四百多公里外的清源村，李连波的姥爷和姥姥也一同遇害了。”

徐祯国为了说明案件的严重性，又将曲文忠夫妇被投毒的案件也一并托出。

可是董秀娟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何礼心想，如果他是董秀娟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面对这样性质严重的命案，普通人除了感叹世事无常，也别无他法。

徐祯国见董秀娟犹豫不决的样子，于是近身说道：“董老师，我们此番到这的目的很简单。”

“什么目的？”董秀娟睁大眼睛问道，“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我的底线就是不能影响到学生。”

“我还真打算找一名学生问问两个失踪孩子的情况，不过我问的都是一般性的问题。”徐祯国又补充道，“您放心，我不会耽误这位学生学习的。”

董秀娟犹豫道：“第二节课是体育课……我只给你们一节课的时间。”

“没有问题，一节课的时间足够了。”徐祯国点点头，“另外您有没有李连波和张云浩二人的近身照片？”

“照片？”

董秀娟站起身走到档案柜前，她翻找了几个档案盒，在其中一个灰盒子里翻出两个信封，又将信封里的照片倒在离徐祯国最近的桌子前。

这些照片都是李连波和张云浩的红底两寸证件照。

“这种证件照可以吗？”董秀娟问道。

徐祯国从一堆照片里各抽出二人的一张照片仔细端倪着，随后又交给何礼让他收好。

何礼握着照片，才想起他俩办理这起案件已经这么多天了，这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这两个人的体貌特征。

“你们想要找哪位学生？”董秀娟坐回椅子上问道。

“第一位发现纸条的人是谁？”

“乔雨笙，她是李连波的同桌。”

“乔雨笙和失踪的两名学生关系如何？”

“都是同学，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徐祯国刚想抽出一支香烟，却瞧见董秀娟咄咄逼人的眼神，他赶紧收回烟盒说道：“那就烦请董老师找她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