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陆杰给陈子峰打电话说，宜川天之鹰贸易有限公司是深圳奇祥的合作伙伴，负责运作这次的招标项目。公司法人是个女的，叫涂蕾。陆杰说，在宜川医疗圈里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这个公司注册才一年，目前没有人了解他们的背景。陈子峰凭经验就能感觉到来者不一般，新公司越是不被人关注，越是能笑到最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也是商战中常用的招数。这次深圳奇祥用此招，看来是蓄谋已久的，千万不能轻视。

陈子峰问陆杰是怎么打听到这个公司的。陆杰说，他找卫健委计财处的萧处长吃饭问到的。对方派人去计财处介绍深圳奇祥的产品，留了一张天之鹰贸易公司的名片。他就找人去市工商局查了一下这公司的注册信息，目前就知道这些情况。

陆杰在电话里说，张主任的手术做好了，效果很好。因为发现的早，肿瘤不大，手术切的很干净，估计不久就能上班了。这倒是个好消息，陈子峰问是否去医院看看领导。陆杰说，不用了，他给张主任打过电话，领导让他不要到医院去，人多嘴杂，怕影响不好。等他出院了，去他家里看看吧。

陈子峰一听这话，也就不再多说了。他让陆杰与萧处长多联系，深挖这个天之鹰贸易公司的幕后真正负责人是谁。并告诉陆杰，此人才是最大的竞争对手。陆杰说，他再找人去调查一下这个天之鹰公司。

傍晚，天下起了大雨。明湖的秋天一向干燥，今天的雨却下的很有气势。西北风卷着雨滴，甩到窗户上噼叭直响。楼顶下泄的雨水，哗哗地像是一副雨帘挂在楼的四周。小区草坪上的大树长得有四层楼高，在雨雾里左右摇摆，挥洒着一片一片的凉气。雨水在水泥地面跳跃着，在路灯下呼呼地闪耀出银色的光亮，然后汇成一股水流在下水道口回旋。陈子峰望着乌云翻动的天空，听着一阵急似一阵的风声，想到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感叹今年秋天的多事，想到宜川招标项目情况的不明朗，脑子里生出一句，秋风秋雨愁煞人的诗句。

欧阳战这周都在外出差，陈子峰一个人在宿舍呆着。晚上看了会儿电视，九点多钟，他躺在床上看书。手机铃声响了，陈子峰一看显示出王思诚三字。陈子峰接通电话，问他在哪里，下着雨有啥事明天不能再说的。王思诚说在崇宁县，让陈子峰给他银行卡里转八千块钱。其他的以后再解释，说完就挂了电话。

陈子峰一看手机里有个信息，打开一看是王思诚发来的银行卡号。看样子，这家伙遇上了急事。着急慌忙的也不说清楚啥事。陈子峰心里嘀咕着，用手机银行给他转过八千块钱去。很快，王思诚发回收到的短信。

半夜十二点多，陈子峰在睡梦里被手机铃声吵醒。他一看，还是王思诚打来的。难道钱不够，陈子峰心想。他打开手机，王思诚说，今天晚上遇上仙人跳了。

“怎么回事？”

“我今天来崇宁人民医院找院长吃晚饭的，没有想到快下班的时候，县里通知开紧急会议。只好改明天再约了。晚上我自己一个人喝点酒，然后在回宾馆的路上，看见有家洗脚店。我就进去想洗个脚，休息一下。”

“然后呢？”

“洗脚店的老板娘说，她们的按摩服务也不错，价格也不贵。我就答应了，先洗脚再按摩。按摩的时候，我脱了上衣，面朝下趴在按摩櫈上睡着了。这时候进来两个警察，说我嫖娼。把我和女服务员都带回了派出所。”

“接下来就是公了和私了的商谈了。”陈子峰说。

“是的。公了，就是通知单位，罚三千块，让家属来领人。私了就是交八千罚款，放人。”

“你没有做那事，他们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干嘛要给钱。你是不是被人家拍到了证据。”

“没有，我睡着了，他们就拍了个我光着上身的录像。那个女的说我嫖了，我说不清楚了，知道掉坑里了，只能认罚。”

“你是手机转的钱吗？”

“人家是专业玩这把戏的，要的是现金。”

“这八千块钱打水飘了。”

“我给了五千。”

“给你打折了？”

“哪有那么好的事，是天下雨，警察没有跟着我到取款机前。他坐在车里等着，所以我才说只有五千块的，警察就相信了。”

“这个事，以后千万不能当我的家人说。让我老婆知道了，我就死定了。”王思诚嘱咐说。

“这是自然，我知道。”陈子峰听着窗外的雨声沙沙作响，呜呜的风声似乎在哭喊，叫一阵停一阵的，扰的心里乱哄哄的。

陈子峰认识王思诚的时候，是十年前在江瑞华的公司当销售总监那会。王思诚来公司应聘销售经理，陈子峰是主考官。他看见王思诚的履历表上，在徐倩芸那里工作过。陈子峰在金鹰医疗公司的时候，徐倩芸的公司代理金鹰公司的产品销售业务。后来，陈子峰离开金鹰公司，与徐倩芸一直保持联系。有了这层关系，加上王思诚能说会道，有做业务的经历，所以就把他招进了公司。

陈子峰比王思诚大十岁，但他们之间的友谊并没有像年龄的差距而相距甚远。王思诚为人处事圆滑，但没有占人便宜和害人之心。个头不高，小嘴甜；眼睛不大，贪点色；拈花惹草，怕老婆。在陈子峰的手下工作，业绩还不错。喜欢喝点小酒，但酒量一般，和欧阳战比差的太远。当年他们都在江瑞华的公司里给老板打工，陈子峰自然成了他们的领头人。

王思诚当年在外省出差，在QQ聊天里认识了一个当地女子，男女关系发展的很快，两人亲昵的照片在QQ里保存着。王思诚的老婆朱雅妮与他是青梅竹马的那种关系发展来的，两人从初中就开始谈恋爱，一直到大学毕业，两人就没有分开过。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他早就没有了激情。有了女儿后，朱雅妮考取了公务员，对王思诚的关注大不如前了。没有想到的是，王思诚出省做业务才一年多，就劈腿了。更糟糕的是他还存有外遇的照片在电脑里，被他那聪明的夫人破了密码，看到了他的**。一场暴风骤雨后，朱雅妮给王思诚一个选择，辞职回家。

王思诚只好辞职回家当家庭妇男。他至今也没有搞清楚，他老婆是怎么破了他QQ密码的。两年后，他才出来工作，只能做在省内出差的工作。后来，他自己注册公司当了老板。这些年，业务慢慢做大了，他还是光杆司令一个，他的老婆不许他雇人，不要说雇女的业务员，就是男的也不行。唯一可以考虑的人选，是他的小舅子朱泉平。王思诚一听，就不考虑了，他知道这小舅子就是他们朱家的公子哥，上面有三个姐姐，他最小，是他们朱家的传家宝。如今二十四五了，他就没有正经工作过，干的最长的工作也就半年多。现在在家啃老，他岳父岳母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不亦乐乎。把他招来，不是给自己装了个监视器和全职大爷。我还能有活路吗。

王思诚独自跑业务，这些年也自由惯了。大女儿快小学毕业了，他让老婆生个二胎。本想生个儿子，给他们王家传香火，老天偏又给他送朵花。这下他也就死心了，不用拼命挣钱给儿子买房娶媳妇，现在自个挣自个花，也很舒心。欧阳战给他开玩笑说，你那么喜欢女人，老天爷就给你送女人来，很公平合理。王思诚反驳欧阳战说，你好像不喜欢女人似的，在外面没少喝花酒。别以为我们不知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地！说的欧阳战哑口无言。

陈子峰在想着这些往事中逐渐睡着了。

第二天，天放晴了。碧空如洗，天朗气清。太阳光黄灿灿的，照的青松越发翠绿了。地上的积水也干了，清凉的晨风透着丝丝泥土的气息。陈子峰站在阳台上，俯瞰整个小区和远处的风景，清晰明亮。他体会到了那句老话，站得高看得远。越是不顺的时候，越要向远处看。眼前的坎坷路毕竟不长，越过去，前面就是通途。

快到中午的时候，王思诚回到了明湖，他约陈子峰一起吃午饭，就在他宿舍附近的老段家常菜馆。

王思诚拿出八千现金给了陈子峰。陈子峰看这一沓子的钱说，你不能转帐啊，干嘛要拿现金，多不方便啊。王思诚说，转账的话，我老婆看到了会问的。夜里转，白天还，又是同一个帐号，玩那。我是从不同的卡里取的钱凑齐了八千块，这下她就发现不了了。

“你不当地下党可惜了。”陈子峰把钱塞进了兜里。

“那是，我现在与我家朱总斗争的经验老丰富了。”王思诚得意的说。

“你今天不是约院长吃饭吗，怎么回来了。”

“不提了，我今天给院长打电话，关机了。我就想去医院办公室找他，结果刚到医院就听说，院长昨晚被双规了。”

“消息确实吗？”

“确实，我给科室主任打电话问了，他们医院内部开会传达了。”

“你这回偷鸡不成，蚀了把米。”

“谁说不是嘛，点真背！”王思诚叹息说。

“你宜川的标咋样了。”

“不是很顺。深圳奇祥在宜川找了家天之鹰贸易公司来运作，法人是个女的，叫涂蕾。来者不善呐。关键我们对这公司不知底细。我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陈子峰担心的说。

“我有个朋友，是宜川市政府的。我让他去打听打听天之鹰公司和涂蕾。”王思诚说完就拿起手机打了过去。

电话那边爽快的答应了王思诚，让他等信。陈子峰和王思诚吃过饭后就分手各自走了。

陈子峰回宿舍一边准备产品的技术参数文件，一边等陆杰或王思诚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