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定了死定了,这下死定了……”
白晨拖着密码箱,一路狂奔。
他的脸上布满血污,身后留下一串渗着血水的脚印,这无疑是向极乐坊的人摆明了自己的方位。
可白晨没有选择,他只能尽力奔跑,离极乐坊越远越好。
头顶天空逐渐变暗,终年萦绕不散的云层翻滚,沿途路灯依旧昏黄。
白晨脚掌踏过一片又一片乌黑的水坑,殷红的血水散入污水之中,转瞬不见。
街角门店,破旧的躺椅,衣衫褴褛的人们怔怔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脸上或是好奇,或是震惊,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麻木。
相同的是,他们的手腕上,都有着那一串灰色的纹路。
命运纹。
所谓命运,是生来就注定的东西。
在这个世界上,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一个人的命运就已经确定了。
灰色,红色,青色,纯白,淡金。
那串纹路的颜色,决定了你的未来是在云顶城的天华大厦西装革履,还是像白晨一样,在下城区的泥坑里踉踉跄跄地奔跑,身后还有凶神恶煞的追兵。
当四周终于从“破旧”彻底变成了“荒凉”,白晨终于找了个昏暗的角落,像条抽掉脊骨的野狗一样,瘫坐在地上。
他气喘吁吁,满脸汗珠,可眼神却依旧沉静。
“我就说,极乐坊的人,总不至于这么轻易就把这玩意儿给我。”白晨低头,看着怀中的密码箱,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可惜啊可惜,不过输给我,也不算什么丢人事儿。”
半晌之后,他重新抬起头,望向东方的天空。
厚重的云层,被城市的霓虹照亮,好似翻滚的海浪。
那栋摩天大楼,好似一柄闪光的剑,刺入层云之中。
“中枢……”白晨表情一点一点冷却,“等着我。”
他的眸中,有隐隐的情绪翻涌,却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
只是下一秒,白晨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难看。
“啧啧啧,亏你从11楼跳下来,还能跑这么远。”
有人从昏黄路灯下缓缓踱步而来,面孔隐藏在兜帽之下,看不清晰。
在他身后,十数个手持枪械的西装暴徒静静站立,似乎从一开始他们就在那里。
乌黑的枪口,寒光闪烁。
“小子,手里的东西交出来,给你个痛快。我说话算话。”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白晨起身,眼神冷冽。
他已经挑了最曲折的小路,并且故意踩在泥水之中,追踪足迹基本上不可能。
“你傻吗,那么贵的东西,不装个定位装置,我们怎么放心。”兜帽男抬手摘下帽子,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满是嘲弄。
白晨一愣,他忽然想明白自己漏掉了最关键的一环。
“怎么,还想抵抗?”
白晨舔了舔嘴唇,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无外乎舍生取义,为国捐躯。
人这一生,总有些事情,比性命更重要。
稍作思索,他的心中有了答案。
只见白晨大步迈出,挺起胸膛,一脸大义凌然,朗声道:“各位大哥,我错了,东西还你们,只求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弟弟一命!”
话音一落,白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将密码箱推向极乐坊的追兵,表情之诚恳堪称掏心掏肺。
很明显,这个密码箱并不比自己的命值钱。
兜帽男一愣,怎么也想不到方才把极乐坊闹了个鸡飞狗跳的家伙,竟是这种货色。
只是他还未开口,便听到一旁一声清亮嗓音响起:“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开口之人。
白晨顺着声音望去,忽地呆住了。
那是一张绝美的面庞。
柳眉杏眼,樱唇雪肌。
女孩束着高高的马尾,黑色夹克和牛仔裤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姿,哪怕昏暗的灯光也掩不住女孩的光芒。
最惹眼的,是那双冰蓝色的眸子。
好似大海一般,澄澈得不可思议的冰蓝色。
白晨不认识她。
这不是该出现在下城区的姑娘。
可她就站在那里,一脸平静地看着面前手握枪械的暴徒。
“你们每个人的脚底下,现在都埋着一颗72型AP地雷,只要你们再抬脚多走一步,后果应该不用我赘述。”女孩走到白晨身旁,平静开口。
“唬谁呢你?”兜帽男脸色一变,却没有再挪动步子。
“你们大可以试试,但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们。”
兜帽男微微眯起眼睛,看向那个耀眼到让人觉得不够真实的姑娘,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蛛丝马迹。
只是还没等他瞧出些什么,跪坐在地的白晨忽然翻身而起,二话不说拎起脚边的密码箱,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跑去。
此时不跑,还等着极乐坊的人把自己抽筋扒皮不成?
女孩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一幕,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白晨远去的背影,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可白晨跑得却分外坚决。
身后的灯光一点一点远去,白晨不住地在心中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脚步从未像现在这样沉重。
那个姑娘既然敢站出来,想必一定是有点底气的吧。
既然她能在极乐坊的人脚底下埋下反步兵地雷,她要脱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对不起啊,对不起……”
白晨不该这么跑开,可他不得不逃。
他有必须要做的事,那件事甚至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一声尖叫,划破昏暗的夜空。
白晨忽地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的逃脱路径,本来就是随机的,甚至连自己也不清楚到底会停在哪里,哪怕是中枢的人也做不到提前埋伏。
到底又有谁,能恰巧在那片坚硬的石砖地下,埋好反步兵地雷?
白晨站在原地,咬着嘴唇,身后女孩的尖叫声越来越清晰,事实已经摆在眼前。
可他再次迈开步子,却依旧背对着逃开的方向。
原谅我啊姑娘,不是我不想帮你,我只是……只是……
“哥哥。”
有人在他耳旁轻语,像是风卷携来的声音。
白晨愣住了。
那个声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唉……怎么能忘了呢。”白晨轻叹一口气,拳头一点一点攥紧。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来,一脚踹开手中的密码箱,取出那把已经上膛的G36E步枪,再次狂奔起来。
风吹散他的头发,他的眼前似乎再次浮现出那张笑脸。
那一天,那个女孩也是这么被人带走的。
不同的是,那时候他手上没有这把能打穿钢板的枪。
“他娘的,这么漂亮的姑娘,不能就这么栽倒我手上啊。”
白晨深吸一口气,像是野兽一般怒吼一声:“放开那姑娘,让我来!”
下一秒,枪口喷吐火舌,照亮了他的面庞。
昏黄路灯下,已经将女孩团团围困的极乐坊怎么也料不到白晨竟然会杀回来,一时间慌了阵脚,作鸟兽散扑向一旁断墙后。
白晨一边扣动扳机,一边冲向险些遭难的女孩,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下一秒,枪声大作。
弹雨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火网,白晨的身躯转瞬间被子弹击穿,可他只是将女孩护在身后,踉踉跄跄地向漆黑的胡同中走去。
“咔嚓。”
白晨手上的G36E,打空了最后一发子弹。
他低头,朝怀里的姑娘笑了笑,艰难开口:“啧,身材不错。”
“别说话,跟我走。”
可女孩既没有因为这句稍显轻浮的话而气恼,也没有白晨的去而复返表现出些许的感动,只是平静地撑住白晨的手臂,将他引向一旁小路。
极乐坊的人知道白晨已经弹尽粮绝,从断墙之后纷纷走出。
他们看着眼前一步一步踉跄挪动的男女,眼神好似猎手看着垂死挣扎的猎物,毫无怜悯,满是嘲弄。
女孩很快停住了脚步,从腰间取出一枚好似遥控器似的黑色物件。
她转过头,看向一步一步紧逼的恶徒,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畏惧。
“喂喂,都这会儿了,何必再耍帅呢,虽然我承认你是个蛮帅的姑娘,要是能从这儿逃出去,我倒是不介意跟你多聊几句。”白晨咧嘴笑了笑,唇边有血丝淌下,“不过这会儿,你还是先跑路吧。我大概还能再拖上一会儿……”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
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
方才还平静的街道,忽地尘土飞扬,碎石漫天。
白晨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推翻在地,等他回过神来时,眼前就只剩下一地横七竖八昏厥过去的大汉,和坑坑洼洼的街道。
“你……”
“我说过,他们脚下有反步兵地雷,只是位置出了点小问题。如果你刚才没有逃跑,而是跟着我的指示行动,应该可以少挨几发子弹。”
女孩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低头看着满脸惊讶的白晨,冷冷开口:“我叫蓝心。白晨,我一直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