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楦见皇兄都走远了,秦奇川还目不转瞬地看着,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轻喊了声,“秦大人?”
秦奇川闻言才觉自己失仪,匆匆垂眸跟上靖王。
靖王道:“我知皇兄从来有个放在心上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真是个绝代佳人。”
秦奇川蹙眉,心中已是一团乱麻。
“那瑜妃娘娘便是楚国的平乐公主?”
“正是。”
原来她是楚国的公主,还是大周的瑜妃娘娘。
靖王没发现身边人的异样,接着道,“三年前,先帝病危,肃王揽权,派来楚国的刺客便没断过,这些大人也是知道的。
当时我不明白,皇兄在楚国做质子根本算不上威胁,肃王又何必苦苦相逼。后来皇兄告诉我,楚国国君近年来无心朝政,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楚黎国力早已式微。大周想趁此机会攻楚,大周质子殒命在楚国,便是一个不错的开战理由。”
先帝曾说诸子之中皇兄性子最像他,沉稳内敛,却太重感情。母妃膝下有我和皇兄,一开始被选为质子的是我,是皇兄替了我,也因此失去了继承皇位的机会。”
肃王揽权时秦奇川还未从政,但也听过些传言。
“民间流传,肃王起兵是为了得到楚国的平乐公主?”
姬楦摇头,“民间传闻不可尽信,肃王虽贪恋美色,到底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发兵。楚国国力渐微没错,但肃王太过心急,两国交战谁都没捞着好。
肃王听说楚国平乐公主有倾城之姿,若让楚国嫁个公主过来免了两国战事,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便让皇兄传一张平乐公主的画像回大周。”
当时肃王的心思,楚国国君并不知,江重锦却知道。
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小厮,来了揽月阁,将信递到了白芨手中。
那小厮神神秘秘,只说要平乐公主亲启。
江重锦拆了看,那信中字迹工整漂亮。
信中内容,却让江重锦一惊。
肃王欲缓和周楚二国战事,拟旨求娶楚国平乐公主。
白芨看着江重的神情,便知大事不好。
“公主?公主怎么了?”
江重锦镇定下来细想,也猜不出是什么人送来的信。
父皇也为战事发愁,若肃王真有此意......
江重锦不敢细想。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江重锦问道:“淮业在哪?”
白芨看了眼殿门外的天色,“如今已是戌时,世子在宫内议事,应还未出宫。”
“好。”
江重锦站起来,胡乱披了件大氅道:“白芨,你去找淮业,与他说我在老地方等他。”
白芨看公主神色,就知道这事实在不能耽搁。
玉芙园假山后,正是方才去揽月阁送信的小厮,身边还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男子,只他背着月光而立,看不清模样。
“可送去了?”
小厮道:“回公子,送去了。”
“可有被人发现?”
“无人看见,是揽月阁的白芨收的信。”
“那便好,即日你便出宫,不要再回来了。”
“奴才知道。”
那小厮行了礼离开,只留黑衣男子一人,站在朦胧月色之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来,我有话与你说!”
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饶是姬珩也吓了一跳。
又惊又喜之间,姬珩看清了来人。
江重锦没想到白芨办事这样快,淮业竟然已经到了。
淮业常穿紫衣,如今不知怎么换了黑袍。
江重锦心中着急,不曾多想,如今戌时,能在玉芙园假山后的还能是谁。
手被江重锦牵住,姬珩浑身紧绷起来。
江重锦拉着姬珩到了假山后,原来还有些月色能照清江重锦的模样,如此一来,叫假山挡了个严严实实,真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江重锦心急如焚:“我同你说,有人送信给我,肃王有意求娶...”
暗处江重锦脸色红了些,憋了会还是道:“他要向父皇求娶我,以解大周和楚国的战事。”
姬珩察觉那攥着自己的手紧了些,过了很久,江重锦哽咽道:“可我不愿。”
四下寂静,江重锦忐忑开口:“你也不愿,是不是?”
无人应答。
姬珩听明白了,这话是在问江淮业,纵使自己想说不愿,又哪里能开口。
不明白淮业是什么态度,江重锦有些急了,甩开了手逼问道:“难道你想我嫁去大周吗?那肃王荒淫无道,挑起战事,让大周和楚国民不聊生,年纪更是与我父皇相当,我...我...”
这话说得越发没有底气,江重锦也明白,自己身为公主,若真能嫁给肃王免去战事,是不能推脱的。
“算了。”江重锦说话已带了哭腔:“若真有此事,那我就应了。江世子心怀楚国,哪里能管我呢?”
话音刚落,江重锦就被搂进了怀里。
月夜清凉,他黑色的袍子上也沾了寒气,却在怀中涌起满满暖意。
姬珩心跳得极快,她哭了,来不及多想,就将她拽进了怀中。
若叫她生了气,抑或让她知道自己不是江淮业,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虽这样想,自己的手却一点不想松开。
江重锦反手搂住姬珩,姬珩心中五味杂陈,自己是沾了江淮业的光。
江重锦心中气已消,满意地把眼泪全抹在姬珩衣袍上。
姬珩察觉她不停蹭着自己的肩头,心中痒痒的,开口道:“你别怕。”
他哑着声,江重锦没有听出异常,只这三个字,江重锦心已定了一大半。
姬珩想起她约了江淮业,恐怕江淮业很快就会来。
姬珩强逼着自己松开手,向后退开一步。
那小人心绪稳定了些道:“我不怕。”
吸了吸鼻子,江重锦道:“那我先回去了。”
“好。”
姬珩原以为江重锦会发觉今晚见到的人并不是江淮业,实则江重锦一直都不知。
白芨在承明宫外等了许久,才见着江淮业,江淮业匆忙赶去玉芙园,却没见着江重锦。
是白术来报,公主已经回宫歇下了。
白芨次日再问,江重锦却道:“没事了。”
果真没事了,肃王求娶一事当真没有再被提起,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姬珩回了大周,推翻肃王,登上了皇位。
靖王想起今日皇兄心慌失措的模样,叹气道,“皇兄本无心皇位,三番两次遭遇刺杀让他产生了动摇,若说什么时候下定了决心,便是在那个时候。”
“楚国国君因战事恼怒,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皇兄,那平乐公主倒是个有趣的,半夜找到皇兄给了他出城门的令牌,还送了皇兄出楚黎。”
姬楦想着若那平乐公主,也就是现在的瑜妃娘娘有心,便能从启德殿里找出好多自己的画像。
皇兄曾问自己,七弟,若朕要楚国的平乐公主来大周联姻,是不是就和当初的肃王没有区别。
自己答,皇兄对平乐公主公主有心,楚国也不敢不答应。
皇兄道,不是,她对楚国世子有心,又从小生长在楚国,我若逼迫她,她一定不会开心。
臣弟倒觉得没有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两个人,谁花的心思多了,谁便是那个对的人。
自己说完这句话后,皇兄眸中困惑顿散。
听着靖王讲了一路的旧事,秦奇川心里五味杂陈。
四九见自家公子心神不宁地上了马车,想着许是政事繁重,却听公子沉闷开口:“四九,今日起不必再打听那姑娘的事了。”
“公子?”公子如此上心的姑娘,怎么说不找就不找了。
四九知道公子虽不说,但定是极喜欢那位姑娘的,不然也不会画了许多画留在书房里。
秦奇川仰头靠在马车里,昭苏一别,绘了许多画,副副都是她,今日一见,惊鸿一瞥,方知自己画中人不得她半分神韵。
魂牵梦萦再相见,再见时她却是在另一男子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