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出宫，江重锦已经轻车熟路。

永安街道上格外热闹，人流涌动，沸反盈天。

来到望江楼，果然在三楼见到了秦奇川，之前见他都穿一身青衣，今日倒难得穿了件月牙白的长袍，他本就生得清俊韵致，瞧着好似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

秦奇川身边还跟着个小厮，江重锦在昭苏时也见过，叫四九。

江重锦今日仍做公子打扮，牵着姬玥。

望江楼的三楼能俯瞰整个甬江，江重锦眺去，果然岸上已是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比赛还微开始，两岸已近掌声雷动，锣鼓声、喝彩声响成一片，声震云霄。

龙舟竞渡的终点竖有一竹竿，竿头上挂锦彩，夺到锦彩的龙舟才能夺标。

江重锦在楚国也见过龙舟竞渡，只是没现在这般热闹。

这也难怪，中原端午时最盛大的龙舟竞渡在永安。

江重锦问一旁的秦奇川：“公子可有押注？”

秦奇川摇头。

江重锦粲然一笑，给了若芸一锭银子：“若芸，全拿去去押三号。”

这事，江重锦在楚国常做，用淮业的话说。

图个乐子。

“公子为何要押三号？我听说没多少人看好那三号龙舟。”

说话的是秦奇川身边的小厮。

江重锦哪里知道这些，在楚国时，自己押的一直是三号。

江重锦随意道：“那就更要押三号了，赔率高。”

秦奇川一愣，旋即笑开，也给了若芸一锭银子。

江重锦把秦奇川的银子放回他手中，颇有气概地说：“公子就别押了，如果我押对了，今日请公子吃饭，我做东。”

岸上人的呼声愈发高涨，锣鼓声响也愈发急。

鼙鼓初击，多船竞发。

江上船如蛟龙出水，船桨划动似万剑劈波，鼓声嘈嘈如春雷，龙舟你争我赶冲过终点。

江重锦根本没看出来哪个是三号龙舟，没想是周遭的人惊呼起来。

“三号？”

“三号？竟是三号夺标！”

姬玥高兴地拍手，江重锦和秦奇川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是难掩的惊喜。

江重锦满载而归，包了二楼的雅座，想起上次在这儿吃过的白玉糕，一连点了四份。

秦奇川一下子笑了，想起上次问她要不要再点一份时她的模样，原来是怕吃穷自己。

小二见是个出手阔绰的公子，推荐道：“公子可以试试叉烧鹿脯，使我们楼的招牌。”

叉烧鹿脯？江重锦在宫中就吃过，这里的鹿脯怎么能跟宫里的比。

“公子不知，我们这的叉烧鹿脯可是和宫中的御菜一个味道。”

这么一说，江重锦来了兴致。

“当真？”

“那是自然，”小二拍拍胸脯：“今年开春，当今圣上听说我们这儿的鹿脯好吃，特意招了我们楼的厨子去宫里做。”

今年开春？那不就是自己刚来大周的时候。

江重锦心中一动，“那就来份鹿脯吧。”

待到菜上齐了，满满摆了一桌。

江重锦一尝那鹿脯，果然和宫中的一样。

姬玥塞了块糖醋鱼，问道：“哥哥，我们一会去哪儿？”

江重锦想到若芸说过，还有什么斗文大会。

果然听秦奇川说，“未时还有个斗文大会。”

江重锦来了兴致，放下碗筷，嘴角噙笑托腮看着秦奇川：“不知闲云公子会不会参加？”

秦奇川被她瞧得脸热，偏巧她还没看出来。

秦奇川状似无意地咳了几声。

自己从未参加，说是斗文大会，实则都是咏颂屈原，年年如此。

斗文大会的地点是在永安城南的聚贤阁。

从望江楼一路走去，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两道都是琳琅满目的小物什，还都是江重锦没见过的，因而这一路，一行人走得极慢。

江重锦给姬玥挑了一个哪吒的泥人，回眸看见秦奇川正看着自己，江重锦又拿了个孙悟空。

秦奇川看着眼前的黄帽孙行者，扛着金箍棒，做腾云驾雾状。

“喏。”

江重锦把孙悟空塞到秦奇川手中，两手触碰，秦奇川感觉自己的手一下烫起来了。

江重锦已经去下一家挑草编小狗了。

秦奇川不禁勾了勾唇角。

......

走到聚贤阁，江重锦手中已是大包小包，聚贤阁内竖了高台，每年的主题都定下了，咏颂屈原。

参赛者将自己的诗写在纸笺上交上去，从中挑选出最优的三首，再由在场所有人进行评定。

江重锦来得晚了，最优的三首已经题写出来。

江重锦踮脚来瞧。

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

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

泽国多芳草，年年长自春。

应从屈平后，更苦不归人。

为嫌朝野尽陶陶，不觉官高怨亦高。

憔悴莫酬渔父笑，浪交千载咏离骚。

江重锦不禁暗叹，都是好诗，不分伯仲，便问一旁的秦奇川：“公子以为哪首最好？”

抿了抿唇，秦奇川片刻才回：“公子如何看屈原？”

江重锦一愣，想了想道：“文学大家，志洁行廉，爱国忠君。”

秦奇川却摇头，惋惜道：“屈原明明可以凭借才华和能力，创造丰功伟绩，安享晚年，他却不知变通，顽固迂腐，因没法实现政治抱负走向死路，实在是可惜。”

平静的眸光泛起波澜，江重锦怎么也想不到，秦奇川会这样说。

这样的观点，江重锦实在不能认同。

“可是...”

“公子，”四九打断江重锦，似乎是有急事：“是那天在渝州见过的公子。”

秦奇川蹙眉：“渝州？”

四九身旁站了个玄袍男子，朝秦奇川行礼，恭敬道：“我家主人请闲云公子上船一聚。”

看来这位公子不仅知道秦奇川的身份，而且还有事找他。

江重锦瞧这天色不早，也该回宫了，不料那玄袍男子朝自己道：“公子且慢，我家主人也邀请了公子。”

光看这玄袍男子样貌举止，就知道他家主人身份绝不寻常，为何还会邀请自己？

没有拒绝的理由，江重锦捏捏姬玥的脸：“玥儿和若芸在这里等着哥哥，哥哥一会就回来，然后我们回家。”

姬玥乖巧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