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珩手心攥着香囊,出了启德殿又去了趟太医院,月光清浅,姬珩再停步已是在栖梧宫前。
殿内宫灯未燃,江重锦已早早睡了。
姬珩轻手轻脚走了进去,自己与她生气,她是个没良心的,天天睡的好觉,倒是苦了自己,每天做贼一般跑来栖梧宫。
罢了,姬珩把香囊放进袖中,唇边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来,还算她有点眼力劲儿,知道自己最吃这套。
轻巧掀开碧纱,姬珩小心坐在床沿上,指尖蘸着药粉一点点抹在那小人的额上。
叶太医配了两份药,第一份凝胶有止血愈合之效,第二份便是为了去疤不留痕。
姬珩轻抚便觉着这小人额上的皮肤是较之以前更平滑细腻了。
江重锦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去启德殿里找姬珩,还遇见了良昭仪。
良昭仪竟然坐在姬珩腿上!
双臂搂着姬珩的脖子!
见自己进来就吧唧亲了姬珩一口!
江重锦委屈极了,坐在床边的姬珩也发现了,那睡梦中的人儿脸一下皱了起来,嘴撅得老高。
姬珩慌忙松了手,怕是自己动作太大,将她弄疼了。
梦中的姬珩站起来走到了自己面前,江重锦气得不行,一下跳起来挂在他身上,也吧唧亲了他一口,这样一来心中便好受了些。
药才抹了一半,姬珩看着江重锦睡得沉了些,又轻轻替她抹起药来。
江重锦在梦里亲完姬珩,那良昭仪就不见了,自己又坐在了榻上,姬珩正拿着药往自己额头抹。
姬珩的手凉凉的,叫他摸着额间也不疼了。
江重锦见着榻上摆着黑漆四方桌,上面摆着好多好吃的,正中间那道菜最诱人,是叉烧鹿脯!
药抹匀了,姬珩拿手撑在床上,看着江重锦的睡颜,忽听她轻唤了声姬珩。
姬珩听着这哑音,心中充满异样的感觉,也轻回了声嗯。
“吃鹿脯。”
?
姬珩又好气又好笑,这是梦见了自己还是梦见了鹿脯?
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会,姬珩幽愤地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心中又不太平衡,就又回了床榻,在小人眼角落下一吻,方心满意足地离开。
.......
江重锦每天都数着日子,盼着快到除夕,除夕宫中是要行辞岁礼的,如此一来就能见到姬珩了。
不知是天冷了还是想姬珩了,江重锦越发惦记启德殿里的叉烧鹿脯,宫中的鹿肉都是专门遣人去围场猎的,自己的小厨房里是没有的。
这样梦里都惦记的美食,江重锦在除夕宫宴上就瞧见了。
除夕晚宴从正午就开始准备了,江重锦挑了件金边琵琶襟的小袄穿,早早就来了保和殿,是为了能早些见到姬珩。
十几张楠木圆桌上都铺了黄金绣的桌围子,最上方的座儿是姬珩的,江重锦见那摆了两张紫檀背靠椅,想来一张是留给丽妃的。
宫宴上还有不少姬珩亲近的王公大臣,江重锦只认识一个秦奇川,他坐在靖王身边,也正往自己这看。
江重锦笑着点头示意。
不少官员举杯走至靖王身边,皆是道贺。
“微臣先恭贺靖王大喜了!”
“陈太傅嫡女与靖王当真是天作之合啊!”
那日中秋,容妃说得似乎就是陈太傅的嫡女,看来靖王终于要娶妻了。
今日宴席上,江重锦果然没瞧见容妃,这样人多的地方,她是从来不在的。
“皇上到,丽妃娘娘到。”
江重锦方落座,便见着姬珩跨步进了殿,门外好像下了雪,姬珩发间落了几点雪白,穿着暗金色的袍子。
江重锦心跳得极快,瞥一眼姬珩的腰间,却不见那绣球花样的香囊,江重锦睫毛下压,不敢再去看。
“姐姐看,这大周宫宴的菜品倒是精致。”
身边坐着柔妃,江重锦本低头看着指甲,听这话才往桌上看。
桌上的菜点由里到外,有冷膳,有热膳,还有各式精美的点心,共六十三品,每桌还摆了两副雕漆果盒,放着果品和面食。
“原以为这大周的除夕宴会比大夏热闹些。”
江重锦明白柔妃的意思,自己在楚国时,除夕宴是相当热闹的,父皇子嗣后妃众多,亲王手足也不少,入席之人是今日数倍。
大夏皇室向来单薄,如今的大夏天子也只有一位皇后,并无子嗣,如此一来自然是冷清的。
丽妃已在姬珩身旁落座,江重锦环视了一圈,却没看见姬刖,江重锦想起已经有几天没见姬刖了,向身边的白芨问道:“怎么不见公主?”
白芨只摇头不知,倒是柔妃开口:“姐姐可是在找江泰公主?妹妹前几日听说德妃罚了江泰公主跪在地上好几个时辰,怕是生病不能来了?”
“什么?”江重锦一惊,这事自己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那日我遇见德妃发难,开口劝了也是没用。”柔妃叹了口气,接着道:“我见那女孩子面生,后来才知是江泰公主,江泰公主胆子小又不常露面,这宫里人怕是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位公主。”
江重锦目光沉了沉,见今日宴席上未见德妃,疑惑道:“德妃娘娘呢?”
柔妃还未答,便听着有男子的声音从另一桌传来:“皇上,不知德妃娘娘为何缺席?”
那男子着麒麟官服,英武不凡,开口问得又是德妃,江重锦心中已有了答案,这就是那骠骑大将军陈信延了。
丽妃正在给姬珩布菜,那桌上摆着一道叉烧鹿脯,忽觉姬珩往自己这看来,江重锦才匆忙低了头。
姬珩不答,柳德盛赔笑:“德妃娘娘身体不适,皇上已派了太医去瞧,陈大将军不要担忧。”
“劳皇上费心。”
江重锦听着这大将军语气不善,果然他又道:“往日除夕宴上皇上都是一人一桌,可见丽妃娘娘颇得圣心。”
这便是赤裸裸地挑衅了,此话一出,偌大的保和殿里是半点声儿都没了,各个都大气不敢出。
江重锦听得鼻尖一酸,这样护犊子的哥哥自己之前也是有的。
终是丽妃起了身,笑道:“陈大将军此言差矣,本宫哪比得德妃娘娘尊贵。”
那陈大将军闻言轻哼了一声,方才坐下。
“这下可以好戏看了。”
说话的是柔妃身边的良昭仪,此言一出,倒是引来了一桌人的兴趣,陈美人问道:“昭仪何出此言?“
良昭仪一副那就满足你们的模样,得意地开口:“前朝有臣子上书请皇上尽早立后,说得自然是立德妃。”
“听我祖父说,是陈将军心急了,这没有家世背景的丽妃独得恩宠,还屡屡冒犯自己的亲妹妹,这陈将军是拥立皇上登基的忠臣,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
这一桌的妃子都面露惊异,良昭仪的祖父是太仆寺卿,说得自然不会错。
陈美人道:“只是以皇上对丽妃的宠爱,怎么可能立德妃呢?”
“你可不要忘了,丽妃永远不会有孩子了。”
良昭仪说得轻慢,江重锦忍不住皱了皱眉。
良昭仪又道:“一个没有子嗣的中宫,如何站得住脚?”
这话一出,倒是柔妃点了点头。
又有妃子道:“可是撇去丽妃不说,这宫里不是还有容妃吗,相比德妃,皇上应该更喜欢容妃才是。”
“容妃?”陈美人低了声:“你们还不知道呢?这容妃快不行了。”
江重锦本来好好听着也不开口,听着陈美人的话也一下惊呼出声。
“当真?”
“这是自然。”
倒是良昭仪好笑地看了眼江重锦:“瑜妃娘娘还不知呢,若不是容妃宫女换错了药,容妃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这一桌人都想到了瑜妃被卷进容妃换药风波的事,气氛诡异地静了会。
柔妃是不知道的,她道:“看来这后位不是丽妃就是德妃的了。”
话题来了,这一桌的妃子便开始叽里咕噜地说着丽妃和德妃的恩怨,江重锦听着忍不住感慨自己真是孤陋寡闻,原这丽妃和德妃之间有这许多矛盾。
说来说去都是姬珩如何骄纵丽妃,如何宠爱丽妃,德妃如何找丽妃的茬。
江重锦看着花式繁多的菜品,心中却一直想着那碟叉烧鹿脯,终是听不下去,寻了个借口离了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