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重锦带着白芨出了殿,殿外已经飘着鹅毛般的飞雪了,月光照耀下的漫天雪花,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出门时还未下雪,江重锦并未带伞,站在殿外的长廊下,轻靠着廊柱,想等雪停。
江重锦伸出手捧着雪花,白芨问道:“娘娘不打算再回宴席去吗?”
江重锦摇头:“不了,等雪停了我们就走。”
“可是娘娘...”
“没人会发现的。”
廊下飞雪裹挟了明媚的月色,江重锦伸手握住,那雪花便融在了手心里不见了。
“瑜妃娘娘。”
是秦奇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穿着暗色孔雀官袍,站在江重锦不远处。
就像是从诗词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不管是官袍还是青衣,都让他穿出了出尘脱俗的味道。
“那日多谢秦大人。”
秦奇川看着,她气色比那日好了不少,只是人也轻减了。
“娘娘瘦了。”
这些天来江重锦都尽量不去回想,只这一句话倒让自己差点哭出来。
江重锦垂了眸,“大人有心了,大人送来的毽子我很喜欢。”
秦奇川忍不住走进了些。
“今日我入宫,还给娘娘带了解闷的玩意儿,四九应已将它送去栖梧宫了。”
没料到秦奇川为自己想了这么多,江重锦心中感动,又听他道:“娘娘,来日方长。”
两滴清泪就这样落了下来。
江重锦低了头,不敢开口,怕叫他听见自己哽咽的语气。
“秦大人。”
“丽妃娘娘?”
丽妃?丽妃也来了?
秦奇川身后果然站着姿态娇艳的女子,圆月高悬在她身后,江重锦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该是来找秦奇川的,见着廊外雪小了些,江重锦行至两人之间扶了身,便想离开。
没走几步就听秦奇川道:“瑜妃娘娘且慢,微臣带了伞,娘娘还是撑伞回宫吧。”
江重锦一愣,下意识去看丽妃,她眸含热泪,双唇抿成一条线,让江重锦看得一呆。
江重锦无心打扰,只是秦奇川如此一说也不知如何应答,便遣了白芨去拿伞,自己走远了些。
走廊转角处,秦奇川和丽妃的身影是彻底看不见了。
丽妃出来了,姬珩又在干什么呢?
江重锦又伸出手探了探,现在这雪是一点没下了,早知道就不让白芨去取伞了。
这样想着白芨就来了,江重锦听着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姬珩。
姬珩看着江重锦的额间,这几日在启德殿里没有点灯,看不真切,如今借着月色,那道伤已然好全了。
江重锦不知姬珩心思,只觉他眸色深深,叫人看不出情绪。
见到他江重锦开心得不行,又怕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向他走了几步又停住,最后只轻轻牵住了他冰凉的衣袖。
软软的东西从衣袖中掉出来,吧唧落在地上。
是自己绣的香囊,江重锦又惊又喜,赶紧捡了起来,拍了拍香囊沾上的灰。
姬珩低头看着她,也不说话,江重锦不管,一把把香囊塞进了姬珩手中。
姬珩好像瘦了,江重锦想去摸摸他的脸,终是忍住了,又牵住了姬珩的衣袖。
姬珩冷着脸盯了江重锦许久。
江重锦不知所措,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不禁眼角湿润了些,不想姬珩看见,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牵住的衣摆动了,姬珩往长廊外走,不是回保和殿的方向,江重锦心中忐忑,也一步步跟着。
地上是积了雪的,宫人正忙着扫出一条道来,走在身前的姬珩,放佛又变回了在楚国时清冷的模样。
雪夜漫漫,姬珩走得不快,江重锦听着呼啸的寒风,自个却教姬珩挡得严严实实,一点寒意都没有了。
感受到袖口传来的热气,那片衣角也被江重锦攥得温热。
江重锦依稀认出来了,这是回栖梧宫的路。
炮竹声中辞岁迎新,江重锦想着,便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咻咻作响的是升空的烟花,都燃在保和殿方向。
江重锦循声望去,白雪冰霜映照着漫天炫光,整个皇宫就像入了白昼一般,江重锦止不住扬起了嘴角,再向姬珩看去,他也停下来,正看着自己。
三年前的除夕夜,是姬珩离开楚国的日子。
那年楚国的百姓都没有好好过一个除夕,因楚国和大周开战,民怨沸腾,父皇更是无心除夕晚宴,只是草草走了个过场,便和王公大臣入了承明宫商议战事。
江重锦本该在揽月阁中守岁,心中却无端想起那俊俏的大周公子,如今两国开战,他夹在中间肯定不会好过,也不知他如何过除夕。
淮业身边的小厮来了揽月阁,那小厮说:“公主莫怪,我们世子今日被留在了承明宫,怕不能来找公主了。”
江重锦只道无碍,又忍不住多问一句:“不知父皇留淮业究竟为了何事?”
小厮左看右看,压低了声道:“奴才听说是前方战事不妙,皇上正生气呢!”
末了又加了一句:“那大周公子可是倒了大霉了!”
江重锦听得一惊,忙问:“何出此言?”
“这大周公子还在楚国,皇上气急难免拿他开刀。”
江重锦心里不是滋味,也不知能做些什么,气闷地与白芨白术说自己不守岁了,要早些睡了。
白芨和白术以为自己是因江淮业不能来而不开心,还劝了好一会。
实则自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的是玉芙园里,姬珩坐在石桌前,耐心听自己说话的样子。
江重锦终坐了起来,瞥见了桌上摆着的茯苓糕。
曾说过的话就这样撞进江重锦脑海。
茯苓糕便好吃得很,只不过给你吃的是凉的,平时白术都会热一热,特别是冬天,热了之后茯苓糕可暖胃了。
对了,你是大周的人,茯苓糕本就是你们那的特产,你说你现在吃的可还正宗?
我们楚国山茶酥也好吃,只是我天天都吃便吃的没味了。
终于下定了决心,江重锦换了衣服,将桌上的茯苓糕全塞进了包袱里,还凭着记忆描了副地图,裹着碎银带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