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三章 活着(1 / 1)阿米糊涂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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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长风一路狂奔,往主帅营帐冲去,一路上百姓哀戚低啜声不绝于耳,他不敢多做停留,一口气跑过去,在营帐外被拦了下来。

他不能相信那个同他一起长大如影随形的兄长,会折魂于那丧声的号角下。他是皇城里的皇太孙,但只是云城中一个小小的兵卒,他要确认消息,必须要找嘉王。

嘉王和武纪望等人正在营帐里看舆图,西凉的五万铁骑压境,敌方实力大增,大昱也不能同西凉空耗人力,必须调整策略,哪怕无法吞下西凉,也得将西凉狠狠地痛打一顿,最起码保证边境二十年的和平。

因着这场败仗,营帐里气氛也分外低沉,先锋军三位骁勇善战的将领,都被西凉斩于马下,都是从血海里一起拼出来的兄弟,却无法好生将他们带回来,武纪望红着眼睛低声道:“终有一日,大昱要踏平西凉,他乡变故乡,叫兄弟们能够安眠于此!”

嘉王不能再想关外景象,望着舆图,好一会儿才平缓下来,道:“这次西凉得胜,一来是铁骑驰援,二来是咱们连着胜了几场,难免掉以轻心。此战之过,在人在己——”

话还没说完,就听帐外一顿吵嚷,间有少年高喊二叔,他听来熟悉,阔步迈出,就见他那原应在皇城里的侄儿,和戍卫营的人扭打成一团——一路就这么打进来了。

嘉王心中一惊,忙叫戍卫营的人都下去,看那个少年人气喘吁吁地半蹲在那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混进队伍里的,晒黑了,也长高了,愈发的清瘦,眼睛却似有一团火,见没了阻碍,又一气儿冲到嘉王跟前,怀着期盼道:“二叔,二叔,这次出去,幸存多少?人都在哪?”

嘉王偏过头,越过崔长风望向云城外,摇摇头。

“你为什么要让先锋军冒这么大的风险,打不过了,就让他们回来啊!”这是孩子的稚气话了,崔长风说完便知道不该,其实他明白,怎么也怪不到嘉王,若不是他要拉李谓言一起,李谓言怎么也不会……埋骨他乡。他有些绷不住,耷拉着肩膀,头抵在嘉王的肩窝处,哭了起来。

崔长风问起可有生还者时,嘉王便隐隐觉察出什么,待看到自长大后便一向稳重的侄子哭的这样难过,便确定了心中猜想。血气翻涌,喉头有些发紧,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抬手轻轻摸了摸崔长风的头。

这批先锋军就是上去送死的。

大昱没有同西凉的铁骑交过手,不能知道对方的优劣长短,这批先锋军上阵,就是为了让他们能探一探西凉铁骑的虚实。故而他们上阵前,都签下了生死状和一封遗书。

崔长风看到李谓言遗书的时候,方才明白那日临别之际觉察的不对劲是什么。原来,他的这位兄长,当时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认真地向他托付往后,关于他们的志向,关于他割舍不下的牵挂。

信中提起,既上了战场,自然应当全力以赴,他理解崔长风对他的关心,但覆巢之下无完卵,战场之上何求自保?若人人都抱着护好自己的打算,那身后的城门又如何守得住?若得生还,是得怜悯,若就此身陨,亦得其所。望日后,千里江山,能遇良将忠臣,尽力辅佐,圆他之遗憾,圆长风之盛世长安。

崔长风看着熟悉的字,他的笔锋一贯刚劲,徐先生总说他,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一个人,其实暗藏锋芒,心里固执的很。他原先不觉得,如今方知先生此话之深意。

“二叔,那……那能把阿宥,接回来吗?”崔长风红着眼睛,问站在帐口的嘉王,嘉王忍不住鼻头一酸,眼底尽展润意。沉默了良久,方才哑着嗓子道:“接不回来了,我军直取西凉三城,这次的先锋军对阵西凉铁骑,便是在西凉的地界上,如今,西凉铁骑在外虎视眈眈,城门开不得,我们去不得。”

崔长风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于大局处他知轻重,不可于私己,他实在不愿看到李谓言就这么化作大漠里的一抔黄土,没了来途,也没了归处。

营帐里只有叔侄两,红着眼眶,默默无言。

李谓言没有死。

他醒来的时候,除了眼睛和嘴巴,还能转转动动,全身上下,都裹着布,无一能动的地方。

入眼所见,是一个沙土堆砌的屋顶,他在攻进西凉时,见过这样的房子,当时心里还觉得稀奇,看来他如今身处西凉。他能感受到有光照进来,有窗户,他也安然躺在榻上,便不是做了俘虏。心里正好奇是什么人救了他时,便听门“吱呀”一声开了,李谓言立马闭眼,装作未曾醒过来的样子。

那人进来,在榻边盘桓了一阵,似是在打量李谓言,好一会儿,才道:“不对啊,赤音阿爷明明说两三日就能醒了,这都过了四日了,怎的还没醒?”

这声音端的是分外熟悉,仿佛是在某个初夏的时候,时常聒噪在东宫里跟蝉一样,吵的人突突头疼的——臭小子。

这又在西凉,又是这位小王子救得他,他不能确定是不是巧合,但既然救了他,要么就是大发善心,要么就是他还有可利用的价值。前者基本不用指望,那便是后者,既如此,便暂可无虞。心念一转,他觉得这是他打入西凉的好机会。

李谓言睁开了眼,就被赫枳凑上来的脸吓了一跳,赫枳亦是被吓的一跳三尺远,嘴里还尖叫声不停,让李谓言频频皱眉,只恨现在自己的手活动不便,不能捂住耳朵,或是捂住赫枳的嘴。

就在李谓言生无可恋以为自己快要聋了的时候,赫枳总算平复了下来,凑上前,确定他不是死不瞑目而是真醒过来后,拍着胸脯叉着腰:“你你你——你醒了不会说一声吗?”

“你每天睡醒,是先睁眼呢,还是先张嘴?”李谓言浑身裹着布都裹不住他的气定神闲。

赫枳顿时没了话语,但是想想还是有些气闷,怎的三年过去了,他还是说不过他?再一想他如今是躺着不能动弹的,他说不过他可以趁此机会打他一顿呐,刚刚眼前一亮,就听李谓言道:“我听说你大哥同苏达王争斗未果,两个半月前被处死。你如今又出现在此地,是被流放,还是在潜逃?”

一针见血,泄了赫枳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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