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工?”苏墨诧然道。
“妹妹那时还小,自然是不记得的。”苏坤脸色凝重,目光闪烁,似在逃避,“这是安美人的刺绣特点:十尾凤凰,一尾隐于祥云之中,隐隐能看出尾羽拂过一龙之爪。”
苏墨在生前曾经听过几个老宫人提起安美人出身异族,此族以女为尊,皇上破例为她开了四龙攒凤的规矩,可见皇上对她的宠幸之深。
“只要记牢了,这有什么不能绣的?况且安美人当年得盛宠,人们争相效仿也不足为奇。”苏墨不以为意道。比起这个荷包的绣工问题,她更倾向于揪出这个荷包的来历。
苏坤见苏墨不以为意,连忙指着荷包低声道:“安美人曾经亲口与我说,凡是她亲手绣成的花样都会在不引人注意之处留下一个‘安’字,妹妹你仔细看看右下面这条龙龙爪的形状,再与云烟结合在一起,不正正好好就是个‘安’么?”
装神弄鬼之事她见过不少,这绣工虽是艰难,却也是多加练习就可以练成的,若是把这当成了安美人的遗物岂不贻笑大方?
“哥哥马上就要做了一国之君,竟然还信这等鬼神之说!”苏墨嗔怪道,劈手打算把荷包抢回来。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苏墨心中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若无其事:四龙攒凤图花纹繁复,非一朝一夕所能学成,能绣出此纹者必须娴于女红,而且若是要绣出如此活灵活现的龙凤,最好是一气呵成,所费的功夫自然不会少。
谁会费尽心机去学一个失宠嫔妃的绣工呢?着实奇怪得很。
“妹妹再看这里。”苏坤指了指荷包下角。
荷包下角绣着“云游天外,熹自中来”的字眼,正合了她“云熹”之封号。只要是她的贴身物品都会有这几个字表明身份,这只有皇家的人知道。再综合了她公主府的森严府规,她面色一凝:
“所以说,这个荷包是我府中的人绣的?”
“极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是私相授受。”苏坤见苏墨茶盏中茶水已空,便又给她沏了一盏,“而且是个知道你在短时间内回来找我的人。”
“你在怀疑是珠玑?”苏墨向门口瞟了一眼,见珠玑毫无反应,方才压低声音道。
她在刚苏醒时吩咐在场众人自己要去太子府的事,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但她的衣服始终没换,除了替她整理衣服的珠玑之外,没有人有时间把这荷包系到她的内襟上。
自然,要是珠玑趁乱拿错了也是有可能,她的贴身之物虽然是由珠玑保管着,但荷包香囊扇袋什么的都是放在明面上,珠玑一时慌乱拿错了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一来,满公主府的侍女都有了嫌疑。这种事不能声张,一旦打草惊蛇便更不容易查清了。
谁知她不说,苏坤竟然还以为她没想到:“不只有珠玑,你的贴身侍女甚至是与你在这段时间接触的人都有可能。因为你来我这是必然的。”
见苏墨不语,苏坤继续道:“父皇驾崩,未留遗诏,若是让我们相互猜忌,或者借我之手除去你,谁是最大的获利者?”
苏氏王朝刚刚驾崩的皇上膝下空虚,虽然满宫佳丽,却只得了苏坤与苏墨一儿一女。若是苏墨平平无奇就算了,可偏偏才高于世,颇通治国之道,再加上苏氏王朝之前不是没有公主架空兄弟掌国政的先例,引导苏坤怀疑她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他们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那下一顺位继承人就是先皇的弟弟——肃亲王。不过从前生肃亲王的行为看得出他对皇位的欲望委实不强,说他费劲心机做这种事不大能说得通。
“妹妹你也想到了,是肃亲王,对么?”苏坤直视着苏墨的眼睛,低声问。
苏墨点了点头:“可这要真是肃亲王所为,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接着,她向苏坤讲述了前生她所见的肃亲王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仿佛她在这段回忆中又重新过了一生。
苏坤越听目光越发严肃,听到她报上那些被肃亲王降罪的官员名单时脸上仿佛打了一层霜,浑身上下充斥着沙场混战时兵甲的冷气。
“你说他处死了这些官员,毫无原因?”
苏墨想了想:“几乎可以视为没有原因吧。反正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问过他,他只跟我说让我安心养病,不要过多思虑前朝之事了。”
苏坤冷笑着点了点头,紧紧攥着手中的荷包,紧得苏墨都怀疑苏坤是把荷包当成了肃亲王。
“其实,你说的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是我的人。”
“你的人?”苏墨吃惊地捂住嘴,才使惊叫声没有外泄,“你是说,肃亲王是在……”
“拔钉子。”苏坤缓缓道,“肃亲王是在一点一点把眼中钉拔出去,在这些钉子反击之前。”
“不过他为什么不把我顺带除去呢?”苏墨问。
苏坤的手掠过她的头,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摸了摸,轻柔温和,与刚才面露寒光的青年判若两人:“他自然不会除去你了,一来由于你是前朝皇帝的公主,不想落人口实;二来是因为魏将军,从他能准确找到朝廷中哪个是我的人这点来看,他很聪明,自然能看得出魏将军有何等作用。”
“那魏琛篡位一事你又是怎么看呢?”
比起肃亲王,魏琛做出这种事可能性更大。魏琛熟读兵法,懂得移花接木之术,把这一切都嫁祸于肃亲王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那就有劳你帮我看住他了。”苏坤笑了笑,旋即神情暗淡下来,“魏将军是英雄不是枭雄,要是真有篡位那一天,恐怕也会做得合情合理深得民心吧,如果民心已失,这皇位就算还在我手中与在旁人手中又有什么差别呢?”
“哥哥……”
苏坤把荷包往桌子上一扔,重重叹了口气:“听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觉得魏将军比肃亲王更有可能做出这种事?但你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
苏墨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什么错处,此时不由得一怔:“什么问题?”
“魏将军是你的驸马,他是不可能对你出手的。”苏坤微微一笑,只不过这笑容转瞬即逝,“妹妹就不必怀疑魏将军了,我已经掌握住了肃亲王的一项关键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