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凤眼微睁,写满惊异:“证据?”
肃亲王行事谨慎,要是真是他动的手他怎么可能不避人耳目,更别提能让苏坤发现了。
“没错,那日父皇之所以遣我们走,也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密诏了肃亲王入宫。”苏坤踱了几步,在窗前微微仰头,凝望着西方将落未落的夕阳,“在烟南一代有一种毒,人一旦服下此毒的症候与中风的症候无异。”
一听此言,苏墨不由得疑惑道:“既然是密诏,你怎么会知道?”
苏坤负手叹道:“宫中有我的人。”
苏墨理解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伴君如伴虎,就算是当朝太子也不例外。苏坤曾经带军与北狄人交战,战功赫赫,甚至有功高盖主的风险。皇上唯恐他拥兵自重,对自己造成危险,所以在他的暗卫中混了自己的人。没想到,这对父子还真是心有灵犀。
“那天夜里,我的人只远远窥见父皇向肃亲王掷了什么东西,然后烛光就灭了。过了不久,便见到了一个黑影从父皇的寝殿中窜出来,动作慌张,那人应该就是肃亲王。”
“那你怎么判断那人一定是肃亲王呢?”
苏坤面色一沉:“妹妹可知道霞光玉?”
霞光玉是肃亲王的信物,他一向都贴身携带,凡肃亲王出入宫廷,都以黑布蒙面,只要亮出他手中的霞光玉,守门的侍卫就知道来者是肃亲王了。
“原来如此。”苏墨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人黑布覆面,也就是说,没有人看见他的长相,是么?”
“正是。”经她一提,苏坤马上反应过来,“你是想说那人不是肃亲王?”
“有这种可能。”苏坤沉思片刻,突然抬起头来,坚决否定了这一设想,“不,不可能。如果他不是肃亲王,父皇为什么要屏退大小内侍只留他一人?父皇与肃亲王从小在一起长大,是绝不可能认不出肃亲王的!”
他到底在皇宫安插了多少人啊?苏墨一手托腮,一手胡乱地摆弄着茶具,算上前生肃亲王铲除的那一群钉子,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内侍,要不是父皇死得早,他是不是到最后会逼宫退位?
胡乱想了一会儿,苏墨才回归正题,缓缓问:“既然是密诏,这事显然不会有太多人知道。那哥哥你注没注意到一件事:肃亲王的封地在烟南一代,既然他受诏入京,次日皇帝驾崩,他为什么不参加国丧呢?”
“做贼心虚罢了。”苏坤冷哼一声,“肃亲王是个聪明人,他既然知道密诏无人知晓,父皇驾崩的次日他就出现在京城,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这么解释确实合理,但苏墨总是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差池。
今生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不按照她记忆中的走向发展了,或许她原本的记忆只是一场幻梦,或者说,她前生从来只看见了表象,从来都没有向深挖掘看似平静的事物内部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风起云涌。
“既然如此,那就……咳咳……”突然胸口一阵隐痛,苏墨剧烈咳嗽起来,脸色惨白如纸,毫无人色,眼角的一抹嫣红斜染,恍若经霜后的残花,犹为凄楚动人。
旧疾复发,苏墨脑子里只剩了这个念头。
前生她在很小的时候曾经落过一次水,染上了严重的风寒,差点儿就此夭折,虽然在太医们的精心调理下她的风寒渐渐好了,但从那以后就落下了病根,太医们对此束手无策,只能频频配出各类补药送到公主府。
虽然太医们为她这病殚精竭虑,可终究还是没有任何好转,反而一天天恶化下去,有好几次险些要了她的命。这病生得奇怪,太医们诊治后,有的说是气血两虚,有的说是心疾……种种说法,不一而足。到她死的那一天也没有谁能给出一个明确的诊断。
“你怎么了?”苏坤倏地转过身来,看见了苏墨惨白的脸,下意识抓紧了她冷得像块冰的手,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担心,“这群太医署的混账,一个个都是白吃饭的,我马上派人去把他们找过来,要是治不好你看我怎么治他们!”
苏墨抚胸喘息一会儿,低声道:“不必了,治不好的。前生甚至没有人知道我这病到底是因何而起的。”
“叫云微来,他一定能治得好你的。北邙云氏精通医理,你知道!”苏坤紧紧攥住苏墨冰冷的手,他才发现自己再如何紧握也无法把这手焐热。
前生魏琛也是这么说的。苏墨心中苦笑一声,垂着眼睑,低首不语。云微虽然精通医理,但他要是不愿为自己诊治也没有办法。从始至终云微只对苏坤一人尽心效力,就像林筠对她一样。
自苏坤死后,云微飘然离去,从此萍踪浪迹,无人知其下落。而林筠却是在先她一步离去,在为她采药时坠崖而死,尸首无存。
“不必了。”苏墨抽回手,轻声道,“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应该能等到我们苏氏王朝在哥哥你手中复兴的那一天吧,就算死了,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你别说傻话了,父皇去了,我们这一支一向人丁稀薄,你想让我们被旁人取代么?”苏坤双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摇晃着她,不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他到底是她的哥哥·,同母的哥哥。苏墨嘴角泛起一丝清惨的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继续说了下去:“哥哥你放心,我会在死前查明到底是谁害了父皇的……”
“别说了,这些我来吧,你安心静养,这些应该是我来查清的!”
苏墨回过这口气来,继续把想说的话说了下去:“国不可一日无主,哥哥你身为一国之主,日理万机……这些就不劳你……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