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二哥。”
陆涛刚刚走入食肆,就有两个穿着黑色短打的人迎了上来。
其中一个二十三四岁,脸上笑呵呵的,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豪爽。
另一个十六七岁,脸色枯黄,身形干瘦,不过骨架子倒是粗大。
年龄大的姓张,没名,是个孤儿,八九岁就带着弟弟在街面上混,因为兄弟俩打架凶狠不要命,老是被人“大狠”“二狠”的叫,久而久之,他干脆便给自己和弟弟起名“张大狠”和“张二狠”。
年龄小的那个也是泗水街上的孤儿,这位干脆就连姓都没有,因为长得瘦跑得快,就被人叫做“瘦猴”。
两人从两年前开始就跟着陆涛混,也和他一起入了黑虎帮。
陆涛冲两人点点头,径直走到食肆内一张桌子前,一巴掌就扇在前面一个人的脑袋上。
好巧不巧的那人正在从锅里夹肉,肉夹起来了却还没送到嘴里,身子就先一个踉跄,汤汁溅了一身。
“我草……”
那倒霉鬼立时大怒,张嘴就骂,可回头看清来人,剩下的两个字又生生咽了回去。
陆涛将他一把从座位上拉开,见地上躺着几个空酒坛子,便向桌子上一个锦袍男子笑着说道:“王兄,今天来的够早的。”
随后他又挑了一眼那倒霉鬼,笑容敛去,道:“把剩下那两个字也说出来。”
倒霉鬼顿时呼吸一滞,脸色先是一白,后又迅速涨红,大口喘着粗气。
泗水街上,向他这样的帮会中人,混的就是一张脸。
可还未等他借着怒气说出那两个字,就有一道影子窜到了眼前,接着便感觉胸口一阵剧痛,向后倒去,险些撞到另外一桌食客。
喧闹的食肆顿时静了下来。
陆涛将身前的椅子踢向一旁,张大狠也从柜台里另搬了一张太师椅出来,让陆涛坐下,接着又向前几步,一脚就踏在那倒霉蛋胸口,让其挣扎不起。
陆涛转头冲着动手的瘦猴道:“谁让你动手的?没规矩。”
瘦猴嘻嘻一笑,浑不在意,看着被大狠踩在脚下的人,满目杀机。
陆涛无奈,知道管不了他,只得是又冲着四周拱了拱手,高声道:“诸位,我这兄弟没什么规矩,对不住了,大家继续,继续。”
食肆立时又恢复了喧闹。
角落处,一个贵气少年正吐着被辣红了的舌头,一只白嫩的小手不停地扇阿扇。
他本来沉浸美味,可周遭骤然安静又很快恢复,不禁迷茫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中年男子。
男子则正饶有兴趣的看着陆涛。
此时,被陆涛叫做王兄的锦衣男子已是面沉如水。
他便是王喜,泗水街黑虎帮另一个话事人物。
王喜扔掉酒碗,砰的一声拍在桌子,怒声道:“陆涛,你敢如此放肆?”
陆涛笑了笑,却是看了眼桌子上的另外一人,淡淡的道:“大哥谈事情,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坐在这?”
这人要有血性一些,一声不吭的站了起来,似是要同陆涛拼命,可他无意间眼睛一瞟,却骤然发现柜台处一身着黑色短打的少年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不禁心中一颤,顿时没了勇气,只得走到王喜身后站定。
黑虎帮是北城近三十年才逐渐崛起的新锐帮派,因为成立的时间较短,与北城的其它大帮相比,组织结构较为松散。
除了帮主副帮主护法与几大堂主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职位了,其余帮众,都以辈分、关系、能力来分大小。
建帮之初还好,众兄弟聚在一起,全凭“义气”二字,可随着帮派逐渐壮大,帮众越聚越多,时间一长,难免就出了问题。
帮主堂主的位子就那么几个,可帮众却是有成百上千,这怎么能行?
谁舍了命出来混不想出人头地?难道打拼数十年就为了别的兄弟叫你一声“爷”,却连个官方认证都没有。
于是,帮主就下令,根据黑虎帮地盘内的分区,在各大堂主之下设“管事”一职,授以不小的权柄。又在普通帮众之上,设了核心帮众,一但成为核心帮众,便可学习帮主王黑虎的成名绝技黑虎拳法。
如此两条改革布下,这才稳定了人心。
被陆涛扯起喝退的两人,连身核心帮众的服饰都没有,帮中的地位都赶不上大狠二狠瘦猴几人,更不要说和陆涛王喜这种已是“管事”的大哥级人物相比了。
见两个手下接连受辱,王喜终于忍耐不住,缓缓站起身来。
陆涛如此行径,无异于当面打脸。
自从被派到这泗水街成为管事,并因为来自总堂,在名义上压和他同级别的陆涛一头后,两人的矛盾便再也无法调和。
他双拳紧握,默默调息,劲力积蓄。
这个档口,若是陆涛不识相,那他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对于他来说,陆涛早一天死晚一天死,都没有任何区别。
他早已在帮中打点好了一切,诸事已定,就算陆涛能耐再大,也绝对翻不起什么风浪。
更何况,在他王喜眼中,陆涛不过是一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而已。
张大狠与瘦猴二人十分默契的站在了陆涛两侧,柜台后那一直都面无表情的少年也缓缓摸向了桌子上的一柄利剑。
人声鼎沸的食肆内刹那间又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森然。
角落里那贵气少年正吃的爽快,可忽然间周围又没了动静,双眼眨了眨,满是迷茫,他顺着身旁男子的目光看去,顿时眼睛一亮,放下了筷子。
“打!快打起来!”
贵气少年心中大喊,眼里的期待怎么也藏不住。
啪嗒!啪嗒!
食肆内,只剩下除了刚才陆涛进来才抬头看了一眼,其他时间都一直在低头拨打算盘的陆秀儿发出的声音。
陆涛笑了笑,挥手招呼伙计过来,让他们清理了一下桌面,又重新添置了一个铜炉,几盘配菜和一坛酒。
陆涛为王喜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举杯道:“王兄,如此小事又何必动怒?请!”
说罢,一饮而尽。
王喜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食肆内这才气氛如常。
角落处那个贵气少年顿时一脸失望,撇了撇嘴,又是吃起了火锅。
不过王喜面前的酒却是没动。
陆涛也不在意,看了一眼王喜身边另一个黑衣男子,问道:“王兄,不知道这位兄弟是?”
刚才王喜那一桌总共有四个人,另外两个陆涛都见过,不过是靠着溜须拍马才混到王喜身边的废物东西,唯有这个身着黑虎帮核心帮众服饰的男子让陆涛眼生,从没在泗水街见过,不由得心中生疑。
方才也只有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作,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陆涛,意味莫名。
黑衣男子主动开口,道:“总堂,田猛。”
他的双眼依旧紧盯着陆涛,并愈发炽热。
陆涛视而不见,指了指酒坛,道:“自便。”
接着,陆涛将一盘肥美的羊肉倒入锅中,拿筷子拨了拨,道:“王兄今天来,可不光是为了这个月的份钱吧?”
陆家食肆每月的盈利,其中的一半都要上交帮中,这是两年前就定好的,原本是三分利,可因为“皇宫大内都可闻三江香气”这个乌龙事件,陆涛只得又多交了两分。
每月的二十八,就是黑虎帮派人收账的日子,自从王喜这个“钦差大臣”入主泗水街之后,便由他代为收取了。
王喜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之所以和陆涛矛盾重重,这也是原因之一。
陆涛又道:“王兄知道我喜欢去秀水街的龙凤楼听书吧?龙凤楼老金专讲江湖上各种高人的故事,我最是喜欢,老金每七天在龙凤楼说一次书,我是次次不落,你知道半个月前老金说了一个什么故事吗?”
王喜眉头微皱,不知道陆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是静待下文。
谁知陆涛竟是哈哈一笑,道:“我也忘了。”
王喜怒气上涌,以为他拿自己开涮,正要发飙。
陆涛却先摆了摆手,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还是一饮而尽,道:“老金每一次说书,我都恨不得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去,回来之后,还会回味好几天,半个月前的故事,我怎么可能忘?只是因为在那次听书前,我先碰到了一个人。就是因为他,却是让我没了方寸,之后不管老金说什么,我都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王兄,你猜猜,我碰见谁了?”
王喜脸色微变,平静的道:“陆兄弟你碰见了谁,我又怎么会知道。”
“高威。”陆涛指了指西边,“洄水街的高堂主。”
“那又如何?”王喜的声音有了一丝波动。
“那当然没什么。”陆涛为自己倒上了第三杯酒,“不过我听说高堂主那天去秀水街总堂,是去花银子走动关系,替一个人求取堂主的位子。”
陆涛看着王喜,笑得十分灿烂,道:“王兄,咱们黑虎帮的一个堂主,值多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