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清水河,中心倒映着一轮弯弯的月亮,河水上飘满了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花灯。一眼望去,宛如万家灯笼,将黑夜照得通明。
那些花灯,有停在岸边的;有被河水荡起的涟漪打翻的;也有虽然湿了点儿,但最终坚持到河中心的。
思之慢慢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花灯放进河里。
她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双手尽量保持平稳,生怕一个不小心,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花灯就这样被河水打翻。
做完这一切后,她便双手拖着下巴,凝视着花灯,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云天则是站在一旁,看她做这些小孩子才会相信的事情。
他专心看着思之的侧脸,想着这姑娘怎么看也不像传闻中那个粗鲁愚笨、不懂规矩的三小姐,可是没想到,思之突然扭过头来,对上他的双眼。
云天立刻以一种被火烫着般的速度,心虚地低下头,假装在看花灯。
“咦,它怎么不动呢?”思之睁着圆圆的眼睛。
云天见她这个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水是静止的,花灯自然不会动。”
云天走得离思之更近了一点儿,像她一样蹲着身子,伸出手来,在河水里轻轻摆动。
白皙颀长的手指一碰到河面,便掀起阵阵圆晕,一圈一圈,向河中心蔓延。
思之这才恍然大悟,暗骂自己蠢,连这个都没有想到。
她学着云天的样子,将右手伸进河水里。
三月初的河水,并不像二月间那样冰冷刺骨,也没有六月里的温暖,只是清清凉凉的,碰上去有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随着涟漪向外扩散,花灯也慢慢向河中心移动。
思之来了兴致,索性将另一只手也放进河里,两只手一起左右搅动,那花灯移动的速度便快了不少。
“别太急,小心力气太大,花灯被河水打翻了。”云天在一旁提醒。
思之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笑容。
那一刻,她只觉得万籁俱寂,只有一颗心脏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思之连忙低下头,心不在焉地注视着河面,手中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你的伤怎么样?”她假装随口一问。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那个时候,她离他那么近,怎么会看不到?
云天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在他的记忆里,第一个人主动关心自己的人,还没有出现过。
他随口一答:“不碍事,习以为常了。”
“习以为常?”思之略微有些不解。
云天淡淡一笑:“像我们这种人,受伤是在所难免的,习惯就好。”
思之盯着他那双好看的眸子,想从那温润如玉的眼神下看出些什么。可是除了一如既往的淡然,还有时时刻刻的从容,她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忽有风起,吹皱一池春水,带着冰冷的寒气,拍打在二人的身上。
脑海中又浮现出云天一身血衣,不顾一切挡在自己身前的情景。思之不得不提醒自己,虽然这个人对她有恩,可她不得不提防。
云天太危险,这种危险,来自他时时刻刻、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从容应对的镇定,也来自他神秘的身世和异于常人的洞察力。
思之微微低头,眸如深潭,不再看他,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云天补充了一句:“师父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就已经去世了。”
“那你师父一定很疼你吧?”思之下意识地问。
之所以没有问云天的师父是谁,是因为思之知道,如果他不想回答,那自己问了也没用。也是因为师父对她极好,她才下意识认为,这世上所有的师父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