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华都倾慕楚湘王威名的女子比比皆是，却仅仅只是倾慕。她爹爹说：“楚湘王功高盖主，深得民心，皇上总有一天会铲除他，留着他不过是因为他还有用。”

东楚的达官贵族再多，也不敢把女儿嫁给楚湘王。一方面是楚湘王不近女色，把女儿嫁过去也是耽误年华；一方面是怕引火上身，嫁了，便是与王府绑在了一起，日后皇帝若是与楚湘王撕破了脸，必定会殃及池鱼。

可她义无反顾地嫁了。

苏锦收回目光，抬起手，似乎想揉揉眼睛，因为她的眼中已经弥漫起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地藏住了眼底的黯然。可她顿了顿，到底还是没有这样去做。仿佛在萧亦尘的印象里，她始终都是这样一位软弱无能，遇到事情只知道哭的女子。不能再这样了，苏锦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的热意消散了些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愿意的。”

只是细听之下，仍旧是带了一抹难以忽视的颤抖。

萧亦尘下意识蹙了蹙眉，他听清了她说的是什么，却还是道：“哦？你愿意？”

这话带了些戏谑的意味在里面。

“我愿意的！”她加大了音量，然而终归是怕的，垂于腿侧的手指颤抖得不成样子，她好不容易活过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如今，却是下定决心要拱手相让了……

苏锦闭了闭眼，眼角滚下一颗泪珠，“夫君，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她什么？”

喜欢她什么？

萧亦尘连细想都觉得不屑，可能在他的潜意识里，苏长锦身上没有一处他会喜欢的地方，可他确确实实想要她回来。

他这厢还没作答，苏锦忽然呛笑了一声：“我明白了。”

他连回答都不屑给她，即使是一模一样的容貌和身体，她也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

多么可笑啊，她喜欢了他这么多年都没得到一次正眼相待，偏偏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苏长锦占据了她的身体，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俘获了萧亦尘的心……让他不惜冒着风险把她软禁在云水阁，不见外人一面，可她这个傻子，还要把失而复得的一切让给别的女人。

她要看着别的女人用她的身体，她的音容笑貌，去面对她爱的人。

苏锦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忽然跌跌撞撞地起身在萧亦尘淡漠的注视下挨到了梳妆台。

她颤颤巍巍地使着力气，借着轩窗透过来的明月光，就着身前的铜镜，拿了一盒螺子黛描眉。想来身体是极虚弱的，她画几笔便要停下来歇息一阵。所幸萧亦尘一直在她身后没有走开，就那样看着她画完眉，接着化红妆，丹唇映着朱海棠，那张苍白清丽的脸擦了胭脂总算有了一些艳色，便显出一股小女儿的情态来；做完这些，他又看着她从妆匧中摸出一把桃木梳，细细把乌发梳分明，最后绾成流云髻。

他已猜出来她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苏锦又细细挑选了首饰，虽说她的首饰很少没什么好挑的，但她还是在发髻上别了几支月钗；她面容沉静地当着他的面套上了一件件她平素最喜欢的一套衣裳：银霓红细云锦广陵合欢上衣，外罩一件南天滚雪色苏绣，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臂上挽迤着丈许来长的烟罗紫轻绡，用金镶玉跳脱牢牢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