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锦睡不着。

她记不清自己数了多少只羊，也许是几千只，也许是上万只，总之她数了很久很久，直到口干舌燥，她的脑子都清明得很，没有一点困意。

烦躁地又翻了个身，苏长锦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里发呆。

她又想起了萧亦尘说过的话。

他问她，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是愿意留在他的身边还是回到她的家乡。

她的家乡，就是21世纪，一个对现在的她来说遥不可及的世界。

她记得，她当时没有一点犹豫，说不愿意。

同时她也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他喜欢她。

在她眼里，萧亦尘喜怒无常，敏感多疑，对她的态度时好时坏，对风诗雨一再纵容，却纵容得不多也不少。她不是没怀疑过他在做戏，可如果他是在做戏，那才是真正的危险。更何况她现在顶着丞相之女的身份，身份敏感，她感觉萧亦尘不是很喜欢皇帝，包括庄德太后。

所以她说不愿意，“我不愿意留在你的身边。”

可我也不愿意回到我的家乡，因为我一无所有。

她记得她说完前半段话后，萧亦尘眼底的光一寸一寸褪了下去，转而换成阴冷的暗沉。那一瞬间，她以为他生气了。

可他到底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发怒，只淡淡说道：“本王或许有办法让你回家。”

苏长锦张了张口，有些怀疑：“你有什么办法？”

萧亦尘口中的办法，是东楚川芜普渡寺中一个叫无根的老和尚，也知道她的来历。

苏长锦瞪圆了眼睛：“竟然真有这种老神棍？”

萧亦尘轻轻抬眼，苏长锦这才意识到她又说了一个他听不懂的词，连忙纠正问：“他是神仙吗？”

大概是这个问题问得有几分可笑，萧亦尘勾了勾嘴角，“这世道是没有神仙的。若说他的神奇之处，大概是对奇门遁甲术深有研究。”

苏长锦犹豫了。

按理说这种在封建社会活下来的老神棍更应该把她抓起来当做妖女处死才对，或者对她的身世来历好奇不已日日囚禁盘问……要换成是21世纪的人类，也会这么做，毕竟是一个新奇物种，总要搞明白这个物种对他们有没有威胁。

她问萧亦尘：“我说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信吗？”

“信。”他淡声道。

他答得毫不迟疑，倒是叫苏长锦愣了一愣。这一愣还没愣完，他又道：“明日本王和你同去，护你周全。”

“去川芜吗？”苏长锦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就我们俩？”

萧亦尘站起身，“两个人足够了。”

苏长锦跪在蒲团上仰视着他：“萧亦尘。”

男人微微侧目冲她看来。

苏长锦抓紧了裙角，克制着紧张问他：“你为什么帮我？你为什么……不揭发我？”

她听到男人轻轻嗤笑了一下，淡漠的声音在寂静的祠堂里清晰可闻：“只有本王愿意信你，也只有你，不信本王。”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苏长锦还跪在那里，愣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