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的楚湘王府，月凉如水，一片静谧。

湖中心的水榭帘幔轻舞，层层叠叠地遮住了里面的情景，只隐隐约约地看得出两个模糊的人影。小几上安着玲珑八角灯，灯旁随意放着一碗冰杨梅，几盅圆滚滚的酒坛。水榭里的人躺在鹅颈藤椅上，一抬眼就可以看见星子璀璨的夜空。耳边可以听见几声清晰的蛙鸣蝉叫，正值盛夏好时节。

已是深夜，白离觉得有些困了，安然合上双眼道：“那后来呢？”

萧亦尘抿了一口酒，辛辣醇厚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身体的四肢百骸，生出热意，他呛了一下，咳了几声，冷冷地说：“她说不愿意。”

他仰头扫了满天的星子一眼，低下头又抿了一口酒，重复道：“她说不愿意，她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白离伸手摸索了一颗杨梅丢进口中，含糊不清地吐字：“她都这样说了，你还带她去川芜？”

“去，为何不去。”萧亦尘道，“若是无根大师能把她送走，自然是极好的。”

白离笑道：“阿尘，你说你心悦她，我也不信。真正心悦一个人，是不舍得让她走的。”

“我只是觉得她比寻常女子要稍微不同些罢了。”萧亦尘放下酒杯，一向镇静的眸子里难得出现了一点迷惑神色，他问白离，“那你说，心悦一个人是怎样的？是否是我这样？”

白离不答反问：“你这样的是怎样的？”他见萧亦尘不说话，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阿尘，你这心，动得不是时候啊。照你说的，苏锦自杀，可这事苏家是不知道的。她的身份就是苏锦。这天下的女子任挑一个你都可以动心，唯独苏家人不行。你曾跟我说过，你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起码能让你开心些的女子，却偏偏是苏家人。”

“她不是苏家人。”萧亦尘一字一句地反驳道，语气微沉，“她不是苏家人，我可以喜欢她的，只是她不喜欢我罢了。”

“没想到我们楚湘王，还有为情所困的时候啊。”白离双手枕于脑后，重新闭上了眼睛，“你先解决掉风诗雨这个大麻烦再说吧。”

身旁的白离呼吸清浅绵长，想是睡着了，有他在的地方是可以睡得很安心的。四周很安静，萧亦尘躺在藤椅上，似睡非睡，恍惚了一下神思。

他又梦到了母妃，那个很温柔的女人。

白日里，苏长锦没有什么犹豫地说完“我选择回去”时，祠堂里的白烛被窗口灌进来的风狠狠摇曳了一下，他依旧是那副很平静的神色，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说这句。面前的女子揣测了半晌，不知怎么的就笃定他在整她，对此还有一套言之凿凿的说辞：“我身上没有你喜欢的，一样都没有。你说你心悦我，一定是在逗我。你逗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没有人知道他那番淡漠面容下的暗潮汹涌，他勾了勾嘴角，有些想笑，他也的确笑了出来，诚然自从他遇到她，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多了起来，可她对此毫无意识，就连他方才想试探她的心意，她一点都不信。由此可见，自己的风评确实有待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