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拜伏退下后，宋珩转头看向一旁的阿福：“慕大人那边怎么样？”

“还未传来消息，”阿福应道：“太医尚在诊治。”

“平日里慕大人精神矍铄，”宋珩思忖：“怎么突然就传来重病的消息？”

“据说是与慕家长兄慕沉风有关，”阿福回话：“派去查的人说是慕沉风喜欢上了一个风尘女子，父子二人关系闹得有些僵，至于之后还尚在等消息。”

宋珩皱了皱眉，起身要往大殿外走，突然一个侍卫慌张地跑进殿内“扑通——”一声就跪下。

“怎么了？”宋珩沉声问道。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侍卫头磕的“砰砰”响，声音回荡在大殿上。

宋珩双眉微蹙，阿福立马喝道：“说正事！”

“陛下恕罪……”侍卫最后挣扎了一句：“如双公主，如双公主不见了……”

“怎么回事？”宋珩情绪并未外露，但一字字掷地有声，侍卫不禁哆嗦了一下，磕磕巴巴才把事情讲了个大概。

如双公主用药迷倒了侍女小花，和小花换装后便假扮小花躲过了流珠阁外侍卫的看守。

嬷嬷去送饭才发现了躺在床上的只有穿着公主衣裳的小花一人，至于公主——早就不知道何时没了去向。

宋珩赶到流珠阁时，小花还穿着如双公主的衣裳跪在地上，旁边围了一众守卫和一个气势汹汹的嬷嬷。

小花垂眸低首看不清表情，虽然身体轻微颤抖，但也没看见其他落泪抽泣的可怜样子。

“陛下恕罪！”一众守卫见宋珩齐齐跪下，宋珩没有多言直接走到小花面前：“如双公主呢？”

“婢子不知……”声音小而柔。

“你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宋珩俯视着小花。

“昨天晚上，公主让婢子尝尝她新调制的浆水……”

这是正常的，公主喜欢制作糕点调制浆水几乎是宫里人都知道的消息，宋珩看着小花身上明晃晃的公主的衣裳开了口：“朕知道她不想连累你——”

小花身体几乎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宋珩继续沉声道：“她给你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小花嗫嚅：“公主自己调的……”

宋珩垂眸，江太医教过公主调药，所以公主根本连太医署都没去问，也难怪没人察觉。

用江太医教的法子，去找江太医。

宋珩最终叹了口气，他对这个妹妹现下也不知道是何情绪，他甚至有种如双真正长大了的感觉，至少，她有勇气，开始去抗衡，去追逐。

平安就好。

“把她送去辛者库，”宋珩朝侍卫说了一句：“你们罚俸一月。此事不可宣扬。”

“是！”侍卫听到这个一下放松，虽然知道宋珩是贤明君主，不似先皇暴戾恣睢，但放跑公主实在是大事，他们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人群一下遣散后，宋珩开始吩咐阿福后续事宜：“派几个精兵去寻公主，找到后在旁保护，不必惊动；另外快马给宋瑜书信一封，让他也派人去接公主，让他们能早日汇合。”

如双骑马进步很大，医书现也尚可，宋瑜和江太医当能护好她；只是这件事绝对瞒不了多久，母亲那里还要准备好宽抚话语。

冬日里鸟类本就少见，突然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从树上飞走，不小的动静引得宋珩抬了抬眼，没再说话。

小花一下从如双公主旁的大侍女沦为最底层的婢女，她抿了抿唇，其实她知道这已经是万幸。

陛下肯定已经看出了她并非不知情，事实上，当如双把药水端到她面前时，她就知道公主要做什么了；她也知道，皇后是命令她，绝对不能让如双公主跑掉。

但她还是喝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就是公主那一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又或许是那句“我不会给你留下纰漏”，又或许是公主从始至终对她推心置腹，百般信赖……

傻乎乎的公主一直不知道，自己一到她身边服侍时，她就已经是华家安排好的一个眼线。

之前小花常常想：为什么同样都是被人随手丢掉的弃婴，公主可以被太后抱起，摇身一变就是养尊处优的一国公主？而自己，就只是被人再次捡起扔口饭吃，从此一生为人所用，为人所控的奴隶？

她相貌也不差，她脑子也不笨，也恰恰因为如此，她没有成为华相家里一个任人欺侮的奴婢，她被华相注意到，送进了宫里。

然后便是如牵线木偶般接受任务，完成任务。看着公主每天乐呵呵地过着每一天，看着嬷嬷偷偷塞来的一张张从皇后那寄来的纸条。

“你的吃食！”一个嬷嬷把一个饭盒递给了尚在辛者库储物室里整理破烂工具的小花。

储物室里十分幽暗，小花有点惊讶嬷嬷还会亲自来给辛者库的人送吃食？

直到看清那个嬷嬷，正是那个传递皇后与她之间消息的中间人。

嬷嬷看了看四周，走近了些小声说：“皇后娘娘念你还有些功劳，赏你最后一顿饭。”

小花浑身颤了一下。

“诶哟，”嬷嬷笑了笑：“不是你的最后一顿饭，是皇后赏你的最后一顿饭……”

小花稍稍放下了心，她也觉得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后不可能就这样杀害自己。

“你也是个蠢货，”嬷嬷瞥了她一眼：“听娘娘话留住公主不就好了？”

“公主跑了……娘娘也少了个……对手。”小花低声嗫嚅道，她也知道这是无力的辩解。比起愚昧，若被发现是自己心软故意放跑才罪责更大。

“你还没看出来？！”嬷嬷像是看傻瓜一样看小花：“现在最大的障碍就她一人——慕沉霜啊！你放了公主，谁还能和慕沉霜争！”

嬷嬷似乎越说越来气，干脆哼了一声就往外走：“馒头趁热吃，怎么当初选了这么个蠢货……”

小花捧着食盒一言不发，突然一只“吱吱”叫的老鼠不知从哪迅速往她脚下撞，她惊叫一声食盒就泼到了地上——白花花的馒头迅速沾灰滚到了地上。

小花疲惫地闭了闭眼，转身打算去拿扫帚清理一下，又回到了这种肮脏灰暗的环境。

费尽周折，去争取去拼，不过是精疲力尽兜了个圈，回到原地。

拿到扫帚时发现那只老鼠居然大胆地没跑，小小的头就往馒头里钻。。还发出“吱吱”的愉悦声响。

她虽然害怕老鼠，但此刻气上心头，便挥起扫帚朝老鼠身上扇去，老鼠警觉忙“呲溜”一声往墙壁那钻，储物室东西本就杂乱，一下就没了影。

她气地把扫帚一扔，外面传来另一个嬷嬷的喊声：“小花，洗扫工具拿好了没啊？还要去德妃娘娘那呢！”

德妃娘娘节俭惠下，庄凝宫婢子少，要清扫时直接叫宫里闲杂婢女去洗扫。

小花答应了一声，去角落里数扫帚，拿到第三根时，突然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冒了出来，她惊地退后一步，发现那黑乎乎的东西侧躺着正轻微抽搐——

竟然是一只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