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极度的恐惧从脚底漫了上来，小花放下扫帚看到不远处那团沾灰的馒头，她快速跑上前蹲下，已经有蚂蚁在往馒头上爬。

再一会儿，有蚂蚁一动不动躺在了地上，一只，又一只……

小花手发颤，果然高估了自己的功劳，也低估了他人的狠心肠。

“小花！你在里面干嘛啊！你以为你还是公主的大侍女是吧！”嬷嬷的嗓音高了几度：“你是不是今晚就想被抽啊！”

小花深呼了几口气后快速应道：“不好意思，嬷嬷，我刚被扫帚绊了一脚，这就出来！您消气！我这就出来！”

小花把地上馒头快速清扫干净，拿好扫帚就往外冲，辛者库的许多宫人露出或鄙夷或嘲讽的表情看着她。

嬷嬷还算好心肠没再多说：“走吧，等会到庄凝宫，不说话，只做事……德妃娘娘菩萨心肠，做得好你们的赏赐少不了……”

小花依旧紧紧地握住竹扫帚，似乎有人边走边与她搭话她也没听清，只听到最后那人啐了一口：“摆什么架子！都一个样！”

她会死。

这是脑子里在这段路途中百转千回无数次的想法。

可是她想活。

她与众宫人开始听从嬷嬷和庄凝宫大婢女小宁的吩咐，不一会就四散开来开始打扫。

庄凝宫里物件摆设少，院内也清寂干净。

小花被安排打扫一个储物间，都是些盒子或是卷起来的壁画，木地板上也没有积灰，她依旧死死攥着手上的扫帚在地上晃荡着。

“娘娘，婢子去给您取来就好，里面还有婢子在打扫。”小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花愣了一下。

抬眼便见到德妃娘娘端庄娴雅地点了点头立在门口，小宁轻车熟路拿了个画卷便要走出去：“认真打扫，德妃娘娘会好好赏赐的。”

小花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猛然放下扫帚“扑通”一声就朝德妃娘娘的方向跪下：“德妃娘娘救救婢子吧！”

小宁脚步一顿，德妃也有些惊诧地转头看来。

四下静了片刻，德妃面色已如平常：“你是——以前如双公主旁的小花吧？”

小花激动地点点头：“是婢子，就是婢子！”

德妃笑了笑，柔声道：“陛下宽厚，罚你去辛者库后便不会再惩罚你，你不必担心。”

小花连忙摇了摇头，咬了咬牙豁了出去，她知道，一向以端庄善良著称的德妃娘娘是她最后一根稻草：“可是皇后娘娘会……”

德妃双眉微蹙，随即又恢复了脸色，踱了几步进了屋子，小宁站到门外，把储物间的门关上了。

室内只剩下跪着的小花和她面前娴雅的德妃。

德妃未出声，小花有些慌张地看了德妃一样，颤抖着出了声：“我是华家安排到公主身旁的……”

德妃只是悠悠展开了手中的画卷，似是在欣赏画作。

小花一不做二不休鼓足了勇气：“公主被婢子放跑，婢子也没了价值，刚刚有人给婢子送来馒头，不小心被老鼠吃了，死了……”

德妃像是没听见似的：“你协助公主逃跑，罚去辛者库已是陛下仁慈。只是公主身无分文，估计也走不了多久，她回来后你自会安全……”

“不是！”小花下意识反驳，声音又低了些：“公主能走的，慕昭仪给了公主钱，所以婢子……等不来了……”

德妃握住画卷的手指轻轻抬了抬，状似无意道：“慕昭仪知道公主要跑？”

“没有……”小花垂眸：“公主骗了慕昭仪……”

德妃低头看着手中的山水画，还是慕沉霜当初送来的，说是他哥哥的眼光，只是他哥哥——近来似乎给慕家添了很大的乱子呀。

德妃似乎想到了什么：“慕昭仪是把陛下送的首饰都给了公主吗？”

“没有，”小花已经处在极度紧张边缘，机械答道：“是宫外钱坊的存单，有现钱。”

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慕昭仪，怎么要在宫外存钱？

她当初不过是想佯装为公主找些话以表忠心，并未多想，此刻才发现自己遗漏了什么。

德妃也抬眼看了看她：“你说的可是实话？”

小花忙回过神来猛地磕头：“句句属实！”说罢还是挣扎回了原位：“德妃娘娘一向仁慈大度，还请德妃娘娘救救婢子！”

“你犯了大错，”德妃似是有些无奈：“本宫也无能为力啊。”

小花看着德妃，以她多年在华府和宫中周旋的经验，她最终咬了咬牙像是赌徒放手一搏：“德妃娘娘若看得上婢子，让婢子服侍左右，婢子定做牛做马，忠心耿耿，报救命之恩。”

德妃打量了她良久，小花有种自己是第一次认识德妃的感觉，那种与平常娴雅无争的德妃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德妃轻轻笑了笑：“你很聪明。”

说罢轻轻唤了一声门外的小宁，小宁打开门来：“娘娘。”

“这个婢子打扫的很认真，庄凝宫正好缺些婢子，”德妃一字一句：“就把她留在庄凝宫吧。”

“是。”小宁面色沉静。

小花如释重负，忙在地上猛磕头：“多谢德妃娘娘，多谢德妃娘娘……”

“不必，”德妃慢悠悠卷上画，声音温柔使人如沐春风：“本宫也只是觉得庄凝宫里安静了些，你寻常可以多给我讲些我不知道的事，解解乏。”

“婢子定当知无不言！”小花继续磕头，她已经了然自己在德妃眼里的价值了，也知道了这个德妃娘娘，或许是比皇后还大的一座靠山。

等众宫人洗扫完在院里集合接受赏赐时，大家发现德妃娘娘身旁站了两个人，一个是小宁，还有一个——居然是刚刚和他们一起提着竹扫帚的小花！

嬷嬷也有些惊讶，小宁把赏钱递给嬷嬷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却也让院里的人都听到了：“庄凝宫正好需要一个婢子，小花就留在这吧。”

“是是是，”负责管理这些宫人的嬷嬷忙答应道：“谢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站在台阶上温婉笑了笑：“今日辛苦你们了。”

嬷嬷领着一众宫人离去，小花接受着各色的目光，已经无所谓了。

她已经有机会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