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缓慢令碧落有些看不下眼，伸手夺过荷包慢条斯理地收入袖中，“小孩子的东西你也要。”

黄泉细眉微皱，一脸疑惑，那他抢什么。

趁着碧落去厨房刷碗的空当，黄泉寻了个地偷偷将还未消化掉的食物给吐了出来，直到那胃部再没有撑紧的难受之感，才一面打着嗝，一面瘫倒在了绣床上，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翌日，小汤包拉了辆车来取檀香，并盛情邀请黄泉去他家吃饭。

黄泉一听连连摆手，万般推辞，“碧落也做了饭，我就不去你家了。”

在确定碧落不在附近后，小汤包才无所顾忌道：“真看不出来，小白脸还会做饭，他有我娘烧得好吃？”

认真比较了下，黄泉诚恳道：“没有。”碧落的菜虽也不赖，但和汤包娘做的相比，还是稍逊一筹。

“我懂了，一定是难以下咽，可谁让人是你的娇娇，就算再不好，在你眼里，那也是最好的。”

“唔。”黄泉沉吟片刻，“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百无聊赖地坐在绣墩上，黄泉一会以手支着脑袋，一会用手背抵着下巴，“怎么还没好啊，我要饿死了。”

在黄泉发出第三声感叹时，碧落慢悠悠端着菜盘进来，不紧不慢道：“小泉儿不是说自己不会饿吗？”

拇指使力抵着手里玉箸，似要将它生生折断，黄泉轻哼，竟然拿她之前为不会做饭而找的借口来回堵她，闷闷道：“我本来就不会。”

想她一介化了形的花灵，尚且无需那露水的滋润，更别提五谷杂粮了，黄泉说的都是实话。

“那这便去倒了。”碧落声音低哑，晦暗眸色深了几分。

“诶。”见碧落果真转身要走，黄泉呼出了声，抱住他衣袖急道：“我确实不会饿，但若叫我一日不食你做的饭，可真会去死一死。”

漆黑暗眸淡淡落在那张布满惊慌的白细小脸上，碧落放下菜盘，抽出黄泉手中攥着的玉箸，扭身进了厨房。

小厨房的位置在正堂斜对面，两人轻易看见彼此，黄泉张望着，趁碧落视线不在她这处时，伸手往菜盘里捻起一只大虾，弯腰躲在绣桌后，褪壳吐壳一气呵成。

吮了吮指尖残留的美味，黄泉若无其事地支着脑袋往小厨房那处看，见碧落忙忙碌碌不由思忖起来。

掌十八层地狱的差事应当是十分清闲的，那厮几日里早出晚归见不着影，莫不是在捣鼓那厨房里的物什。

黄泉很快摇了摇头，那厮没道理会这般无聊。

碧落上完最后一道菜，漆黑暗眸在那半盘虾上停留了片刻，才慢悠悠将没收走的玉箸还给黄泉。

“这笋有点咸。”细眉一蹙，黄泉回味了番小舌上的余味，继而又道：“其实昨儿也有那么些菜，味道稍稍有些不对劲。”

只是那时的她实在没有第二张口来说，被汤包娘养刁嘴了的黄泉开始以专业角度来评点每道菜肴，“这土豆太硬，我喜欢吃软的，那鳝丝切得小了些，一下锅肉都烂了，还有红烧肉，甜得喉头跟着发腻。”

执箸的手一顿，碧落晦涩暗眸落在说得正欢的黄泉身上。

咽下嘴里软绵多汁的冬瓜，黄泉白着张小脸，一动不动噤了声，她最怕这厮凝视她却又不说话。

碧落默了会，起身，沉哑开口，“过来。”便先一步出了正堂。

黄泉亦步亦趋跟着碧落进了小厨房，“这是做什么？”

“坐下。”踢出一只小木凳，碧落轻挽袖口，声音暗哑同黄泉道。

端正坐下，两手交叠置于膝上，看着碧落重新择洗食材，黄泉咬着粉嫩唇瓣，这是要告诉她，他做这一桌子菜要耗费多少心神吗。

心虚地低垂下眉眼，她一个只会张口的人确实没资格挑三拣四，如是想，黄泉跳下木凳，噌地跑到碧落身边，抓着他的袖子摇了摇，“碧落别弄了。”

眼梢未抬，将菜下锅，碧落只低哑道：“离远些。”

被那四溅的油珠子逼得后退一步，黄泉躲在碧落身后，轻细道：“你那菜已然烧得极好，只是我吃惯了……”

一语未完，碧落回身，纤瘦手掌拎起娇小人儿走了几步，将其按坐在小木凳上，沉声道：“小泉儿以为，我这菜是做给谁吃的。”

“嗯”了半晌，黄泉愣愣道：“你，还有我。”

说完这几个字时，再抬眸，碧落已然不知何时重返到了炉灶前，黄泉将两条小细腿抬起，抱坐在木凳上，盯着那抹来回晃动的丹青色身影出神。

微微瘪了嘴，秋水眸流转间，不经意瞥见一旁长桌上堆满了拇指大小的瓶子，黄泉好奇揭开一个闻了闻，又伸出小指拿指缝勾了些白色颗粒一尝，接着细眉紧蹙，呸了一口。

再取过三两小瓶，皆是些盐粒砂糖，黄泉顿时没了兴趣，一一放好。

“尝尝。”将腾着热气的菜肴置于长桌上，碧落立在一旁，清俊面容不辨喜怒。

一面咀嚼一面点头，黄泉含糊不清道：“好吃。”

碧落神情微动，转瞬即逝，指尖捻着一个小瓶换过长桌上另外一个。

瞪大了眼睛，黄泉吃惊道：“你莫不是每道菜的用量都是这么量出来的。”她还奇怪怎么那么多装着柴米油盐的小瓶子，细细想来却是每一瓶里的量都不尽相同。

随手扔了换下来的那只小瓶，碧落一语未发，折身去做第二道菜。

“嗯，这个好像稍稍淡了些。”

“这个，啧，有点辣。”

“酸了一点点点。”

但凡是在黄泉这没过关的，碧落都不厌其烦地从新来过，直至合了黄泉的味，才将那用量最精准的小瓶放在长桌上。

小手支着脑袋，黄泉神情恹恹，打了几次瞌睡都被碧落叫醒，粗粗算了算时辰，今儿能不能比昨个早睡也未可知。

慢吞吞夹起片菜塞入口中，黄泉尝着略咸的味，边道：“好，甚好。”

“那便吃完。”碧落晦暗眸色渐深，声音低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