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白了眼,“我才不稀罕,对付一个姓绣的已经够让人头疼了,你那满屋子的婆娘也就你吃得消。”
冥帝但笑不语,指尖稍一用力,不慎掐破了细薄葡萄皮,甜腻汁水沾了满指。
黄泉正在气头上,暂时不想见碧落,再出冥府已然是十多日之后。
摇着团扇大摇大摆走下冥府百级石阶,遥遥就见石阶下立着个丹青色的颀长身影,黄泉转身欲走,细想之下,她又没做亏心事,至于耗子见了猫似的怕吗。
挺了挺胸脯,板正双肩,黄泉愈发走得嚣张狂妄,目不斜视,径直与碧落擦肩而过。
细腕被一只纤瘦手掌牢牢握住,黄泉侧目,只见那皓腕上多了条白色手串。
“现在知道讨好我了,这东西能跟神仙给我的佛珠比?”黄泉边说边抬起手腕一瞧,傲慢小脸霎时变得惨白一片,“指骨?”
惊讶抬眼,对上碧落那双漆黑暗眸,黄泉慌张抓上他衣袖,迫切道:“快给我摘下来。”
碧落细细摩挲着骨链,指尖下莹白肌肤吹弹可破,青紫筋脉清晰可见,轻轻划过细长脉络,不紧不慢道:“小泉儿想取下来,自己摘便是。”
经过雕刻的指骨呈千奇百怪的形状,被碧落似有若无地按压在自己皮肤上,黄泉胆寒,秋水眸盈着一汪水润,娇小身子往碧落怀里贴了贴,最后还是将手腕搭在碧落肩上一点点把骨链给蹭了下来。
黄泉抬着那只虚软无力的手,盯上细腕,一脸痛苦,恶寒不止。
神情微动,碧落踩着皂靴碾过骨链,缓步跟上黄泉,极其自然地牵过宽袖下藏着的白嫩小手,十指相扣。
黄泉一个激灵,和她相握的纤瘦手掌寒凉异常,挣了挣,却不料碧落忽而施力。
五指不受控制地诡异舒展着,指骨似随时都会被捏碎,黄泉颤了声,细眉拢在一处,“疼。”
委屈巴巴说完这个字,顺势瘪下嘴去,黄泉一个没崩住,开始哭哭啼啼起来,形容凄惨兮兮。
漆黑暗眸瞥了眼以袖拭泪的黄泉,碧落不动声色将扣着的白嫩小手握在了宽大掌心里。
动了动拇指,黄泉断断续续,泣不成声,时不时一吸鼻子,直到小舟靠上渡口,两人上了岸,黄泉仍干哭着。
“小泉儿喉咙不累吗?”细细捏着手中软腻小手,碧落声音低哑道。
摸着干涸眼角的手一顿,黄泉止了声,略微哑着音道:“我要去洗脚。”
被碧落牵着晃到了浅滩处,黄泉迫不及待踢了绣鞋,拽下罗袜,飞扑进了忘川河里。
清凉河水包裹着周身,黄泉浮出水面,一撩湿漉秀发垂于脑后,换了口气,便又一头扎入水中。
碧落静坐在岸边,沉冷目光追随着黄泉宛若游鱼的娇小身影,不经意瞥见在清水河中尤为显眼的混浊,眸色一凛,轻抬了抬指尖,那正向着黄泉靠近的浊气顷刻灰飞烟灭。
多日未食碧落做的饭,黄泉也甚是想念,胃口极好地多吃了些,捻着帕子轻擦了擦小嘴,开口道:“这红烧肉好是好,只夏日吃起来难免有些腻味,往后还是换些清淡吃食,落落你觉得呢。”
收拾了碗筷,碧落不置可否,径直步入了厨房。
黄泉则先行上了绣床,却是如何也无法入睡,辗转反侧后起身,烦躁扯了扯亵衣领口。
碧落一掀隔帘进到内室时,恰见黄泉衣领大敞,踢着两条小细腿,扑腾个不停。
晦暗眸色一深,碧落走向衣橱,随意择了件主腰,缓缓来至床前。
黄泉皱眉盯了片刻,不情不愿地接下,去屏风后换了下来,“好紧。”
扯了扯主腰边缘,黄泉苦着张小脸,手臂是凉快了,可这胸脯腰身箍得太紧,又闷又热。
斜靠在绣床上的碧落闻声,暗眸一掀,低哑道:“小泉儿也可不穿,我不介意。”
她倒是想,黄泉小嘴一撇,慢吞吞跨过碧落往绣床里侧一躺。
原本如死鱼般一动不动的黄泉,在沉下心来后,感受到自碧落身上散发出来的寒凉,不由惬意地眯了眯眼,自觉往他身侧贴了贴。
忽略掉掩在寒凉下的毛骨悚然,碧落简直是块让黄泉爱不释手的大冰块。
享受着凉意的同时,黄泉不忘求一个心安,“落落,之前我不是同你发了个誓嘛,公平起见,你也该许我一个。”
指尖缠着黄泉一缕青丝,碧落沉静听着。
“你不能谋害我。”黄泉睁着双秋水眸,白细小脸难得的一本正经,“若违此誓,万劫不复。”
“口头承诺,小泉儿信吗?”把玩着手中青丝,碧落眸色晦暗不明。
“信。”黄泉猛地仰起小脑袋,又很快耷拉下去,“可我信与不信,与你守不守约却没多大关系。”
不过是求一个心安理得罢了。
“小泉儿。”碧落低低念着。
疑惑嗯了声,那只带过骨链尚有些抽筋的手被碧落牵起,十指相扣,力道温和,黄泉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脉搏的跳动,不知是她还是碧落的。
“这是?”黄泉紧张开口。
“我已然在你我身上下了咒,现下说的话便都可以作数了。”拨开黄泉含在嘴里的发丝,碧落暗哑道:“永世同生共死,违此誓,必当诛。”
而黄泉竟鬼使神差跟着碧落的誓词,一字不落,掷地有声。
寂静室内,轻细女声和低哑男声重合。
话罢黄泉忙捂嘴,惊恐道:“同生共死不必,只要你不杀我就好。”
“改不了了。”碧落暗眸晦涩渐深,淡淡道。
黄泉一脸失落,忧虑皱眉,同生共死说得好听,像碧落这种大恶人,日后一定是会遭报应的,那她岂不跟着红颜薄命。
越想越郁闷,黄泉愁苦着小脸,叹了口气。
先前虽同床共枕多日,但黄泉一直忧心碧落会趁她睡,要她命,是以安寝时两人总是隔了条鸿沟,且黄泉还提心吊胆睡得极浅,眼下有了咒约,便无所顾忌,大着胆子往碧落怀里挤了挤。
“我本身是朵花,你,我也不清楚是个什么东西,那这话本子里的男女授受不亲就不适用在你我身上,我挨着你无可厚非。”黄泉软糯着声,似乎在劝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