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文昶有气无力的朝着苟璃看去。
鹅黄色的薄纱长裙,略微凌乱的长发贴在身后。
她身材匀称,肤如凝脂,巴掌大的脸颊透着娇羞的红润。
不谈矜贵的气质,光是容貌绝色,那苟璃决计担得起。
鲍文昶袖口下的手指紧了紧,他心口憋闷,再次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你没事吧!”
苟璃坐在床边,修长的琵琶指落在了鲍文昶的身前,轻轻的捋了两下。
鲍文昶从未与女子如此贴近距离,当下,毫无血色的脸颊,白里透红。
“我没事,姑娘自重。”
鲍文昶连将苟璃的手指推开,下意识的往后方躲了过去。
苟璃的笑意瞬间凝结在了脸上,她乃是堂堂的思颖郡主,居然被一个文弱书生嫌弃了?
鲍文昶还是个先天不足,活不过二十的病秧子,有什么资格嫌弃她?
苟璃努力的平复自己愤懑的情绪,温温柔柔道:“是苟璃失礼了,未婚的……夫君。”
夫君两字咬的极重。
那意思似乎是说,反正是未婚夫妻,也无需注意那么多的礼节。
苟璃以前常听旁人家的姨娘说笑,遇着腐朽古板固执的读书人,只要敞开天窗说亮话,那些男人的心房只隔了个窗户纸,一捅就破。
什么书生意气,不就是想要女子低头哄着么?
更何况以苟璃的姿色,就算不捅破这层窗户纸,那也有人倒追!
而鲍文昶这表现,在苟璃的眼里,她就是姨娘口中的那种“男人”。
有点装,有点假。
鲍文昶果然脸更红了,他朝着冯娘看去:“冯娘,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差一盏茶的时间,便到未时了。院长,您若是不能主持夏日宴,我便让孙院长……”
冯娘实属好心,院长每次晕厥后,都需要时间静养,要不然晕厥的次数会更频繁,身子骨弱的人,总要悉心照料着。
“不必了。”鲍文昶费力的起身。
而苟璃的眼神却轻飘飘的落在了鲍文昶的身上。
她知道为什么鲍文昶如此坚持主持夏日宴,肯定是因为有她这么好的未婚妻,他羞愧身体骨差。
“我其实听爹爹说过,你身子骨不大好。当真不必勉强,我不在意你的身体好不好。”
不过要是嗝屁了,于大哥而言,是好事,于苟璃而言,仅是惋惜皮囊。
冯娘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她没认出苟璃是未来的院长夫人,是她眼神不好,但苟璃这话说的,小丫头未免也太自恋了些。
院长主不主持夏日宴,和她有半毛钱关系。
鲍文昶扶着床帏,双腿略有些颤抖,并不能站着起身。
冯娘从一旁将红木轮椅推了过来,搀扶着鲍文昶,坐上了轮椅。
“今日下午的夏日宴,城主会来。”
鲍文昶坐在轮椅上,那温润如水,犹如谪仙的气质更盛。
他的这种病弱美,不让人反感,更多的是怜惜。
苟璃愣了愣,明白了鲍文昶的言下之意,是她过度脑补,自作多情了!
人家鲍文昶执意主持夏日宴,是给阎城城主面子,人家可是一城之主,哪里是你个小未婚妻能及的。
苟璃尴尬的笑了笑:“这不是正巧吗?你我的婚事是城主大人做主的,苟璃也想见见城主大人,聊表谢意呢!”
“嗯,见见也好。”
鲍文昶节骨分明的手指落在轮椅的轮子上,轮椅朝前迈进了两步。
鲍文昶见了苟璃,虽对她的容貌十分满意,苟姑娘个性也活泼主动,可他这幅身子骨着实不能耽误人家姑娘,此前城主提议给他寻妻,鲍文昶没好意思拒绝,哪晓得城主的动作如此之快。
鲍文昶回眸,冲着苟璃笑了笑,那表情都在发光。
苟璃心下藏住了对鲍文昶的质疑,若谁能娶她,确实也该好好感谢下介绍人,她确实是个有福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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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黄书院隶属于皇家书院,但与寻常的书院并不相同。
苟璃幼时曾以思颖郡主的身份就读过京都的皇家学院,无非就是射、御、礼、乐、书、数这几门功课,功课涉猎甚光,若非奇才,学生多数都是平平无奇。
可显然,位于边境阎城的岐黄书院,更倾向于实战人才。
一来、阎城位于秦楚交接的要塞,外有秦国虎视眈眈。
二来、阎山内更是驻扎着成群结队的悍匪,悍匪扰民乃是常事。
岐黄书院培养的学生,多是以文武双全为目的,武能斗悍匪,文能通晓兵书。
苟璃端端正正的坐在一侧,她看着眼面前三五成群的学生,他们穿着清一色的学院袍,时不时的朝着她看上两眼。
苟璃波澜不惊,她朝着身旁的鲍文昶看去。
“鲍院长。”
鲍文昶随即点头示意。
苟璃称他为未婚夫,鲍文昶总是不理,一声鲍院长,倒是应得很快。
“请问这夏日宴,究竟举办的是什么性质的宴席。”
苟璃也算是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宴席,不下于数百场,她也算是文能斗秀才,武吧……投壶一等一的高手,射箭也不难。
但苟璃看着清德堂中间放着的沙盘,还有一旁挂着的阎山地形图。
该不会是……
“往日里,咳咳。”鲍文昶轻咳了一声。
“不急,慢慢说。”苟璃顺手为鲍文昶递了一盏茶水。
周围瞬间传来了吁声,鲍文昶那清润柔和的视线默默的投了过去,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这群爱闹腾的学生们。
苟璃垂眸一笑百媚生,面色娇羞,两颊晕红,她扫了扫手,故意道:“热的。”
果不其然,纯情的鲍文昶哪里经得住苟璃的话,竟也有半分羞涩。
“往日里,立夏后,阎山树荫密集,阎山地形更易躲避,所以悍匪会趁此机会下山扰民,争夺粮草,以备过冬。所以岐黄书院的夏日宴,实则是剿匪宴。”鲍文昶转着轮椅,行至地形图和沙盘前头:“由我岐黄书院出谋划策,向城主谏言。”
哦豁!
苟璃万万没想到夏日宴,居然这般有意思。
以前大哥出征前,也常在家与其他将军讨论出征事宜,可总嫌弃她是个女儿家,不允许她旁听。
苟璃即便有预知的能力,可她预知的能力只对接触过的人,方能有效。
大哥又不带她上战场,她也只能接触些即将出征的士兵,预知些战场生死罢了!
鲍文昶难得见苟璃不知声,便以为她是惊着了。
“你也莫怕,阎城内还是安全的。那些悍匪,也只敢在阎山内作乱。”
谁说苟璃怕了。
苟璃只是有些激动、恍神而已,悍匪于她算个啥,生死都在她眼里呢!
“有鲍院长保护,苟璃自然不怕。”
苟璃一笑,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人畜无害的笑容,让鲍文昶不得不错开眼。
苟璃的笑容能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那一瞬间,像个妖精。
苟璃内心却腹诽,天下男人皆为色,她决计能拿下鲍文昶,然后好好的拿捏鲍文昶的底细,查明为何大哥的未来会因他死相凄惨。
苟璃紧紧的捏住手指,指尖发白,想要逆天改命,很难,但那是大哥的命,苟璃就算捅上天去,也得保住。
苟璃抬眸,深深的看了鲍文昶一眼,鲍文昶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弱了。
这人温驯守礼,不逾矩,说话也是温温吞吞,真不像个坏人。
可那场预知的梦里,那个悍匪首领嘴里说的就是他的名字。
鲍文昶又为何要害的一群将士身死山中。
“院长,城主大人来了。”
在苟璃快将鲍文昶看出个洞来的时候,清德堂外吵吵嚷嚷,一群人蜂拥而至。
苟璃跟着其他人站起身来,她敛着全身的锋芒,乖巧无比的站在角落里。
“城主。”
鲍文昶相迎。
“都不必多礼,岐黄书院的诸位都是我大楚未来的栋梁之才,今日承蒙鲍院长邀请在下参加夏日宴,是安某的福气。”
气息浑厚,说话妖里妖气的,还十分耳熟。
苟璃被这欠揍的声音所吸引,视线立即落在了阎城城主的身上。
待看到阎城城主的样貌时,苟璃觉得自己青筋暴出,恨不得将眼神化作刀子将来人给戳死。
阎城城主不是旁人,正是安侑生。
苟璃都不知他何时披着阎城城主的马甲!
在苟璃的印象里,阎城城主是个叫陈启的老头来着……
安侑生一改往日的红袍加身,他身穿锃亮的铠甲,整个人显得精壮有力,手中持着一柄长剑,细长的手指只有指骨间是粗粝的老茧,狐狸眸子上扬,笑意十足,唯独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痕,破坏了五官的美感,多了些许的狰狞。
安侑生气场很足,哪怕魅惑的像个狐狸仙,但身上的肃杀一改妖娆。
苟璃下意识的吞了口吐沫,没错,她居然会有些害怕。
安侑生与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可她却第一次看到这一面的安侑生。
比起在安侑生身边的鲍文昶,苟璃本以为鲍文昶是书生,气场能弱一些。可鲍文昶在与安侑生同框的那一瞬间,鲍文昶那独立于世的美感,俊俏的容颜,还有温润如水的谪仙气场。
苟璃眼神都放光了!
为什么感觉他们好搭。
安侑生主动推着鲍文昶的轮椅,二人朝着苟璃走来。
苟璃下意识的抚了抚唇角,又连忙收住了肆意挥洒的视线。
“她是苟璃。”鲍文昶停在了苟璃的身前,节骨分明的手落在了轮椅的扶手上,恰好拍了拍安侑生的手背:“你想主婚的那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