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南天门,仙气愈发缭绕了起来。
相比那冥府的灰暗,这儿实在是过于明亮了些。
陆珠莎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往广寒宫方向碎步移去。
丹儿跟在陆珠莎屁股后边,兴奋的问:“姑娘,为何此地天色正明,却是瞧不清前路呢。”
“大抵是仙气过盛吧,你我初来,不适应自是情有可原。”
约莫行了两三百尺,视线逐渐适应了,步伐便显得快多了。
陆珠莎每次来天庭都表现了极佳的适应能力,不曾想丹儿竟也是不分伯仲,没多少功夫就能蹦跳自如了。
丹儿算是第一次来天庭,难免好奇心泛滥,一路左瞧右看,一会儿睁眼驻足,一会儿捂嘴惊叹,导致她们的行进速度又慢了下来。
陆珠莎走着走着发现后面全无半点动静了,回头一瞧,丹儿站在路道上,手指着不远处的花圃,惊呼道:“姑娘!姑娘!你快来瞧瞧,你快看!那是你的彼岸花!这儿居然也有彼岸花!”
陆珠莎尚未制止,丹儿已经敏捷迅速的跑向花群里去了!
“丹儿,回来!”陆珠莎焦急的惊呼道。
“哪里来的牛鬼蛇神!这是天界的圣花曼陀萝华!轮得你们跟这儿乱指名相认!”一小仙娥飘了过来,长得明明甚是乖巧,一出口,语气却是严厉至极,“一开始我便觉得你俩鬼鬼祟祟步履异常。果不其然,原来是盗花小贼!此处种着的是我们九公主的圣花,独为她而绽放,岂由得你们这般小鬼小神玷污其名讳!”
说完她手指一翻,丹儿尚未碰及半片花瓣,整个人已被腾空提溜了过来。
只见那小仙娥年纪不大,裹着一袭嫩黄色的衣裙,脸盘似月圆,眉间点缀着一枚浅粉色的樱花图案。此刻柳眉倒竖双眼圆睁着,却依旧讨喜得紧。
她手里轻飘飘的攥着丹儿鹅黄色的衣领,丹儿估计吓着了,也不挣扎。两个同色的身影交错着一瞅,倒像孪生姐妹般相得益彰。
陆珠莎强忍着差点儿就要抬上去出掌的右手,暗自叹了口气,上前躬身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大礼:“见过仙子!奴家们原是要去拜访嫦娥仙子,初上天庭,只觉得这天界花草种得甚是美轮美奂,我等未见世面,不懂规矩,失礼得很。还望仙子念着奴家们一颗爱美初心,见谅海涵!”
那小仙娥面色绷了绷,没挺多久到底缓和了下来:“你们得感谢今日是碰着我了,若是我姐姐当值,你们可就倒了大霉了!”
“自是因为仙子位列鲜卑,地位尊崇,不与我等计较。”陆珠莎淡色吩咐道,“丹儿,跪下!感谢仙子救命之恩!”
小仙娥被她一番话说得呆愣愣的,早松了手。赤裸裸的看着面前这位红衣女子,人说那天帝九公主是天地间姿色最最出众的女子了,可惜,她自入天庭以来,从没瞧见过九公主的真容。可是什么天容之资,绝色美颜,什么叫唇不点而朱,眉不描而黛,她今日算是瞧见了。
眼前这位小神,着衣大胆得很,从内里的单衣至最外边披的敞口纱衣,全是绯红色。一张脸却素净极了,没抹半点胭脂水粉,被红衣一衬,越发显得素白。青黛的眉比寻常仙女眉色要深得多,那双眸子不太大倒是透亮极了,眼尾向上轻挑着却也不显狐媚。盈盈一握的细腰连同着挺直的背,从侧边画出一道凹凸的曲线来。
其身段面貌自是漂亮极了,可最摄人的是她那份淡然端庄的气质,不急不恼还有几分严色,想必定是个大家闺秀。
旁侧那小丫鬟明显要慌乱得多,匍匐着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她不由得摸了摸后脖颈,赧色道:“罢了!罢了!保证日后不再冒犯便是了!我们那九公主的脾性可是相当不容你等这般唐突的。”
陆珠莎一听,顿时松了口气,笑得明媚极了:“仙子的提点,奴家们谨记在心,不胜感激!”
她这一笑,对面的仙娥半张着嘴惊讶的瞧着她。
“那么,我们就不辱仙子慧眼了,告辞!”趁着她惊愣的一瞬间,陆珠莎拖起丹儿就迅速往前赶路了。
小仙娥愣愣的转身,瞧着那二位疾走的背影,那个红衣女子的笑,竟几乎摄了她的魂。
一笑倾人城,再笑卿人国,大抵如斯吧。
步行十余里后,丹儿摸着隐隐作痛的额头,方才开口问:“小姐,为何那仙子掳了我,我还要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陆珠莎伸出右手,拇指与中指相抵,对着丹儿的伤口使劲儿弹了一下,正中靶心。
顿时,疼得她龇牙咧嘴,经过刚刚那一遭却又不敢大声嚷嚷。
陆珠莎严肃道:“这是要让你长教训!这天界的一花一草岂是你能触碰的?就是你瞧着极寻常的一颗露珠,那都是有仙品的,不是你我能担待得起的!为什么要感谢人的救命之恩,得亏那仙子来得及时,你尚未碰着那片花瓣,要不你我就皆是死罪!”
丹儿大惊:“这天庭如此……严苛么?”
“如今可是知错了么?”
丹儿拍了拍胸口,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来:“可是姑娘,那花,除了颜色不一样……”
陆珠莎厉声打断道:“那是天帝九公主出生之日起,开遍整个天界之圣花。天后阵痛时便已长成了花苞,九公主降临之时瞬间全开,花瓣反卷如龙珠之爪,花色纯白,不含一丝杂质。九公主的外祖父东海龙王特为此圣洁之花赐名曼陀萝华,寓意优美纯洁,白亮明媚,世间独一无二。至今已绽放八百余年,从未凋落!”
丹儿张口楞瞧着她。
“你还觉得像吗?”
“不像!”丹儿立即摇头,尔后又点了点头,轻声道:“不,姑娘,是像的。你瞧见没有,它也是没有叶子……”
“丹儿!”
丹儿摇头道:“不像不像!姑娘,我明白了,别说那九公主的曼陀萝华了,就是任何花叶上寻常的一滴露珠,也绝不能碰,要不是死罪!死了我不足惜,连累了你,陆夫人会伤心死,陆将军会抄我满门的。”
陆珠莎严肃的脸没绷住,失笑道:“噢,丹儿,你的满门是有多少?”
“满门倒是没多少,只是怕连累李妈妈,她待我那样好……”
陆珠莎叹了口气:“甭说这天界了,日后我若嫁予常府。即便是夫家,初入时,那里的东西也不是你我能随意触碰的。”
丹儿张了张嘴,到底把话吞了进去。
陆珠莎静静的睨着她,不发一言。
到底丹儿没绷住:“我的姑娘,你已经与常少将解除婚约了!”
“……”陆珠莎被她一句话噎得半天没顺过气来,偏生又觉得无可反驳。
尔后她轻描淡写道:“丹儿,这门婚事解除不了的。”
“可是夫人说了,前两天去常府谈了,双方僵持不下,好像是最后都同意解除婚约了。”
陆珠莎咻地回过头来,盯着她。
丹儿嗫嚅着开口道:“夫人与李妈妈谈话时我偷听到的,夫人说就不特意告知你了,免得你听了伤神。”
陆珠莎恼怒道:“那你这会儿告知我干甚?是要让我伤神么?”
丹儿摇了摇头,说:“不,我当时就在想,我们姑娘才不会伤神呢!她那样好,值得天地间最最好的男子!”
陆珠莎瞧着她那一派天真的模样,哭笑不得:“你怎知那常子锡,就不是天地间最最好的男子呢?”
“可是他小气呀,为了娶你,那百尺地他都不愿意相让。”
陆珠莎像是情不自禁的大笑了起来:“哈哈,丹儿,你说得对!爱谁谁,本姑娘日后可以不嫁了,还可经常来月宫暂住。”
丹儿一蹦一跳的跑向前去了,手舞足蹈的说:“姑娘!我就知道!你才不会伤神呢!”
陆珠莎瞧着她那欢脱的背影,低声喃喃道:“你知道什么呀,那百余尺地,可是他的战士们用血肉和生命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