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八章 告饶(1 / 1)邓大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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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妈妈拧着眉,着急道:“这可怎么是好哇,你们且瞧瞧这个丹儿,自己还是个伺候人的丫头呢,尚不能明哲保身。成日里爱心泛滥,一只蚂蚁一条蚯蚓她都不忍伤害。那些受了伤的蜻蜓啊,兔子呀……她恨不得全往府里带。往后这府里都成了她的动物园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陆珠莎笑道:“如今这处院子这么大,挪些个空间给她又如何。再说,她不是医好了就给送回去了么。”

“成日里就研究这些七七八八的玩意儿,我瞧她,怕是一心想要做个兽医来着。”

“胡说!李妈妈便是这般看低了我么。”那边丹儿蹦蹦跳跳的跑入殿来,端着茶杯一饮而下,气都没喘匀呢,便开口道,“我要做……我以后是要做一名灵医的!”

“就你这咋咋呼呼莽莽撞撞的样子,还做灵医呢!”

“李妈妈!”丹儿嗔道,瞧了陆珠莎一眼,惊呼道,“糟了!姑娘,我又喝了你的茶了,这可怎么是好!”

“那你便吐出来罢,你个死妮子!”李妈妈嚷道。

“李妈妈!别人都道你最爱我,我瞧着你明明最喜咱们姑娘……”

“谁爱你呀!姑娘家家的,真是不害臊。”

丹儿眼波一转,赖皮道:“咱们姑娘最爱我!”

陆珠莎抚着胸口低低的笑着……

胸间一疼,猝然睁开了眼!

眼前是大红的帐幔,如同张开了的血盆大口。她转了转头,窗外的光线泄了进来,现下应是早晨了。

常子锡总说,你待着待着,便总能瞧得清时光了。

不经意间,她便瞧清了这黄泉路上的大约光景。

“少夫人,你终于醒来了!”那边文嬷嬷手里端着一只碗拢了过来,攥着她的手,满脸的疼惜,“徐馆长说你昨日怕是一天未进食了,再加上气急攻心,便晕了过去。”

对,昨日一早被九哥一闹,早膳午膳都没心思动几下。

陆珠莎环顾四周,问道:“丹儿呢。”

文嬷嬷眼一低,只说:“先将这碗参汤喝了,咱们再来谋划丹儿的事。”

“丹儿还好吗?”

“好着呢,等你好了之后,咱们再想法子去救她。”

陆珠莎端着那碗参汤毫不犹豫就饮了下去,急哄哄的就要下床去。

低着头,一双脚在床榻下着急忙慌的寻鞋袜,越急越穿不进去似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没几下功夫,常子锡便推门而入了。

陆珠莎干脆鞋袜都顾不及去穿了,赤着脚便直接朝常子锡跑了过去。

那一双细白柔嫩的赤足在地上慌乱的交错着。

“少夫人!”文嬷嬷惊呼道。

常子锡一把搂住了陆珠莎,摆了摆手,文嬷嬷立刻会意,转身掩上门出去了。

陆珠莎轻轻揪着常子锡的衣襟,仰着头,双眼焦灼:“子锡,你去看了丹儿没有?她可还好。”

常子锡低头一揽,将她打横抱上了床,只温柔道:“你现下还没完全好,怎地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陆珠莎一落床立即半跪了起来,急道:“子锡,我求求你,求求你去救救丹儿!”

“我如何救她?”常子锡眼锋一扫,冷声道。

陆珠莎此刻已然毫不在意他话里的冷然与眼角的凌厉,自顾自的说:“丹儿是被陷害的!我被宋惟掳走的那一天,崖洞里有个金色的纸鸢,可是,那个纸鸢是假的!那不是我做的,那一只,我,我就是去捡那只假纸鸢才被……子锡,丹儿的事也是一样的,都是冲我来的,目标都是我!”

“那你说说,这常府后院,是谁要这样害你?包括避子汤药也是?那个人心心念念谋划了六十余年,现下才来挑明么?”

“我也不知道是谁,我也不确定。”陆珠莎凌乱的摇着头,她的头发在身后散做一团,却依然黑亮极了。一双眼睛焦躁得找不到目标,却依旧明亮得很。

常子锡双手在身侧握着拳,克制着要上前将她搂入怀的冲动。

突然,陆珠莎眼神一亮,低呼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谁,是茉莉!是茉莉扎的那只赝品纸鸢,将我引至崖洞内,是她要害我!”

常子锡颓然的叹了口气:“蕊儿,你现下急得已然神志不清了。这后院里,茉莉与你素来最是要好,你们又无世仇怨恨,她为何要来这般害你?怎可能是她!”

“她背后或有同谋!丹儿就是他们一起陷害的,他们怕丹儿万一嫁给了许副官,她们一同,想要置我们于死地!”陆珠莎语无伦次道,“总之,你得帮我救救丹儿!”

“蕊儿,你自己现下都理不清头绪,叫别人如何信你?”常子锡叹了口气,“丹儿,你我都救不了了。她犯的是死罪,况且,她自己全部认罪画押了,我知道你……”

“不,不是的。将军我求你,为了我,你饶丹儿一命!往后……往后我们在常府做牛做马。霜夫人……霜夫人的侍女阿娇不也经常犯上作乱,甚至与侍卫起了冲突,你不也时常饶过了她么。”

“蕊儿,丹儿与阿娇犯的错,不可同日而语。你可还记得,当日霜夫人新入门,为她我不愿杀你的灵猫,是不想长了她的骄纵之风。今日同样为你,我也不可能去饶恕丹儿,亦是不想长了你的骄纵之风。既入了我常府,便得守这常府之规矩,丹儿你定是保不住了。”

陆珠莎颓然的坐了下去,盈盈的望着常子锡:“便是半丝也不可能了么?”

“没有可能了。”

“不是人人都道你可为了我放弃所有原则底线么?那蒋广,堂堂陆军副将,因为我,不也被你重用了……”

“蒋广,不一样。”

门外传来叩门声,常子锡低咳了一声,只见许副官推门而立,他就站在门外,双目猩红,眸子里全是哀伤。

陆珠莎定定的瞧着他,心下慌乱一片,一动不动的瞧着许副官,他却嗫嚅了半天没说一个字出来。

“是不是丹儿?是不是丹儿出事了?”

许副官直直的跪了下去,终于哀嚎道:“丹儿,没了!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护好她……”

他低垂着头,重重的磕在门槛上。

陆珠莎曾想过,许副官总有一天,也是如现在这般,跪在自己的门外给自己磕头,然后他说,他要求娶她的丹儿。

陆珠莎抬腿便往床下奔去,常子锡一把捞住了她的腰,死死扣在怀里。

她手脚并舞着:“我不信!我要亲自去瞧瞧丹儿!”

“陆珠莎,你冷静一点!”

“不会的,丹儿从小就命硬,先生说了,她生命力最是顽强。”陆珠莎摇着头,盯着门外的许副官,笑道:“许副官,我同意了,我同意把丹儿嫁给你,你快去,去娶她呀!”

许副官头点在门槛上,不发一言。

“你个混蛋!你快去呀!”陆珠莎咆哮着。

常子锡的一双眸子里全是痛色与不忍,到底抬手在陆珠莎的颈间轻轻一挥。

她瞬间便如同只破布娃娃,软进了自己的怀里去了……

入夜,陆珠莎半躺在床头,抬头仰着脸,死死的盯着那方大红色的纱幔,眼里的泪无声无息的,全往耳廓里灌。

文嬷嬷半蹲在床头,小心翼翼将手里的匕首递了过去,轻声道:“丹儿,是自己了断的,昨天夜里,她便是用这个……自行了断的。她将它藏在衣襟内,也不知那丫头是怎样藏的,张嬷嬷搜了好几茬身,愣是没给搜出来。”

陆珠莎低下头来,茫茫然道:“就是这刺脊么?”

“嗯,那一日,张嬷嬷来请她时,想必她便预料到了,随手将这把刺脊藏在了身上。”文嬷嬷点着头:“许副官去得很是及时,拔得很快,到底灵识没有受损。只是丹儿……已然回天乏术,死在了许副官的怀里,说是……说是含着笑去了的。”

陆珠莎顿时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飞扬:“这去都去了,笑和哭有甚区别?”

“许副官一直在旁护着,将丹儿的魂灵到底好生送过了桥,据说还饮了孟婆汤。她往后总是能好生投胎转世去的,少夫人,您得顾念着自己些。”

“许副官……”

“夫人气得很是不轻,说什么也要重罚了那许副官,非要让他殒命不可。可是咱们将军哪里舍得呀,只是直直的跪在那儿,不遵命也不违令,一言不语。后来啊,还是老将军求情,说是他对一个未过门的丫头都这般不舍时时顾念着情分。对自小一起长大的咱们将军,应是会更重情义些。夫人这才作了罢。将军立刻就给许副官关了禁闭,想也是意思意思惩罚一下罢了。少夫人,您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呀!”

“保重?呵,你没听那徐馆长说么?我现下这具残破身子,怕是连怀孕生子都无望了,还保重作甚?”

“胡言乱语,这生子之事,哪有那样绝对之说。”

“生不生的也无所谓了,只是丹儿,陪嫁时,她并不十分愿意跟来的。是李妈妈,李妈妈哄骗她,说常府又有好吃的又有好玩的,好得不得了。傻傻的她便信了,欢欢乐乐的跟来了。”陆珠莎唇角含着笑,眼里的泪,流个没完没了,“现下你瞧,不又欢欢乐乐的过桥去了么。”

“少夫人……”

陆珠莎抬了抬手,望着文嬷嬷,道:“文嬷嬷,我身侧可信的人已然无几了,我可信你?”

文嬷嬷突地跪了下去:“少夫人,以前我老婆子一直就是将军的人。如今,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人了。”

“即便是……我以后得宠无望,子嗣无望,跟着我,你也不后悔?”

“绝不后悔!”

“起来吧,以后你我便是一体。再也不用这跪来跪去的虚礼,你将那刺脊呈给我。”

“是。”文嬷嬷起身递上匕首。

陆珠莎接过刺脊,放在怀里抚了抚,抱着它一同侧躺了下去,再不发一言。

只听见文嬷嬷在身后轻声说:“少夫人,那一日跟着张嬷嬷临走前,丹儿让我给您捎句话:‘定要好生活着,便总是有那相聚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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