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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单男子

陈重义慢慢的拨动着手中的方向盘,他刚刚开车不到两个月,但是他的表现并不像其他的新手司机。

其实如果有人愿意花上一段简短的时间去观察新手司机开车,那他肯定会笑的铺天盖地,那是最佳的喜剧且没有任何声音,你如果刚好坐在一名新手司机的副驾驶座上,你也会笑的像个孩子。因为他们总是会不停的东张西望,紧张的手心出汗连带脖子上的汗水都会打赏早上精心打理的领带些许露珠,只需10分钟,仿佛穿过一个高耸入云的峡谷,汗流浃背。

陈重义以前和新手司机一样,我记得在学车期间他跟我吐槽过学车的经历,这个学习班8个女孩,2个男孩,算上他只有10个人,后来另外一个男孩承受不了教练的真心咆哮离开了,剩他一人任重前行,不过他不是考过了吗?并且请他的教练吃了一顿价值不菲的晚餐,在酒里放了泻药,那晚他离开饭店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而教练在厕所彻夜声嘶力竭的喘气,这应该就是绝佳的诅咒。

今夜我应了他的邀请聚餐,本来他可以邀请别人而不是我,但是我很清楚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人更适合他的晚餐,因为他所谓的朋友会灌醉他恭喜他走进婚姻的围城,而我不会,当然我会祝福他的婚姻,但是我不会灌醉他,因为我和他两杯就倒并且酒精过敏。

可能是这个社会的人都太爱酒了,可我们却让在酒场上过五关斩六将的英雄们蔑视了。

我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在晚上8点几刻的时间黑的刚刚好,回头看了看他,他正慢慢的踩深油门好让车子挡住身后狂拍喇叭的出租车司机吃瘪,估计是后窗贴着的实习标志让他人厌倦。陈重义是个严肃的人,很严肃,所以很少能从他的脸上捕捉到微笑,那么如何理解他的微笑呢?

你可以这样想象,一张严肃的脸,这张脸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便是陈重义的笑,严肃的微笑。

我拨弄着车前的广播,我喜欢听歌,而陈重义也喜欢,我喜欢百家杂烩般的电台,什么都讲,吵吵闹闹热闹的像菜市场,有生活的味道,时而气味嘈杂,时而宁静清心,而陈重义不会挑剔,只要打开广播后他不会去上调下调,他不愿意调,他只是乐意车内不是死寂般的安静,有点声音就好。

他撇了我一眼,我看到了,那肯定是蔑视的目光,没有看我般的看我,他不在看我只是看了看后视镜,又笑出了一个严肃的微笑,而我则是调到我喜欢的频道将这个频道作为如何打开陈重义话匣的背景音乐。

我又调了调座位,让自己倚靠在他的水杯位置上,我撇了一眼,杯盖上贴着一张唐老鸭的气垫图标,首先这是黑色的磨砂制保温杯,我记得很清楚这是我和他在商场打折时一起买的,我选了灰绿色条纹相间的,他则选择了全黑没有任何其他色彩或是样式或是条纹点缀的保温杯,但是我很了解他,没有必要问为什么选这个,如果问了,他肯定会回答,手感不错。

我调皮的转动了一下眼睛看了看他,他没看我,依旧慢悠悠的开着车。

我问“不错?”

他没回头,嘴上随口回了句“还行”

这是他的口头禅。

我问“为什么你的未婚妻我没见过”

他疑惑的看了看我说“你应该见过吧?”

我摇了摇头,他微微抬了抬头,想了想说“对,你没见过”

我问“为什么?”

他给我一个严肃的微笑说“因为我不能总是问你女孩喜欢什么或者我到底是不是女人喜欢的男人”

我笑了笑说“很顺利吗?”

他说“明天就是婚礼,水杯旁的格子里有结婚戒指”

我无奈的笑了笑,他总是会把东西分的细还摆放的很整齐,这是洁癖也是强迫症。打开了格子就看到了一个深红色的棉绒珠宝盒,一看就是装戒指的,顺手就拿起打开看了看是枚白金戒指,简洁干练的外形,我好奇是不是他自己挑的。

我合上盖子看向他问“你自己选的”

他神秘的皱了皱眉问“你觉得呢?”

我点了点头说“像,应该是你自己选的”

他的眉毛舒展开来看上去轻松舒畅,他的音调都变的清脆说“错了”

这两个字让我有些吃惊,疑惑的问“你未婚妻选的?”

他不说话,只是在红绿灯前踩下刹车,挂空挡,拉上手刹顺便点了点头,很随意。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的看着他的侧脸说“新婚快乐”

他拍开我的手不看我,只是别过头看他身旁的车窗,我和他都沉默了,车厢内只有广播戏曲的歌声传荡。

等了片刻,绿灯亮起,他迅速的放下手刹,踩离合,挂挡,微点油门,车子稳稳妥妥的起步,一气呵成。

他松了口气,看着左边的后视镜摇下了车窗,随即他目视前方也不低头,从西装外套的内兜里掏出一包没拆封的烟递给我。

我顺手接过后打开后先给自己点了一根,然后用点燃的烟头点燃另外一根递到他的嘴边,他微微一张口便叼上了。

车内安静了,有烟雾缭绕,有车窗外呼呼灌进的微风,有广播内的歌声,有行人和车流不停的从眼前消失,唯独我和他的声音没有了。

……

星期天的夜晚会有很多的车辆行驶来往,尤其是去商场的路更是艰辛困难,开车难免会走走停停加上红绿灯的阻碍会把计划的时间推的越来越远,我和陈重义到达商场的时间也被时间推磨了半小时,时间推时间真是很难注意,也很难不在意。

每次我和陈重义的出行都是他安排交通,我安排具体后续,这个习惯我们维持了五年,即便之后也是如同本能。

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我和他下了车走到电梯旁等着电梯,和我们共同等待的还有一对夫妇带着他们的孩子,我看了看这个留着中长发的小孩应该是个女孩吧,这样想着,小孩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我,我也看着她,陈重义看了看我,看了一眼孩子,孩子被他的目光似吓到了,立刻看向地面不在看我,陈重义也不在意只是看着电梯的门打开然后第一个走了进去。

我跟在这对夫妇的身后,电梯中这个孩子依旧时不时的偷看我,我悄悄的朝她做了个OK的手势,她就笑了,笑的灿烂像花朵,我顿时想到了祖国的花朵,想必这就是由来。

电梯到后夫妇带着孩子迅速离开,我看着孩子走远有些出神,陈重义拍了拍我的后背。

我问“干嘛?”

他比我还出神问我“餐馆是你订的吧?”

我想也别想就答“对啊”

他说“走啊?”

我恍然大悟说“对对,走走”

他一边跟在我身后一边说“这么喜欢自己结婚生个不就得了”

我尴尬的陪笑点了点头。

按照社会人的习惯这应该是陈重义最后一个单身夜,陪伴他的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一个标着朋友身份标签的男人,我们聚餐的事情他未婚妻知道,想必她也理解,这对于大部分新婚的男人来说这个夜晚是很珍贵的,我理解为走进围城提早建造一个坟墓给自己,闲暇无聊的时候感慨的不在是无聊,怕嘴里念叨的应该是老了,老了。

火锅,这是我挑的,坐下来后我和陈重义都默契的打开手机调节到飞行模式,这是我们聚餐的习惯,为的无非不希望被人事物打扰,但只有短短的20分钟,20分钟的飞行模式就能安慰忙碌在生活中的我和他,这就够了。

我端起装着橙汁的杯子说“最后的晚餐”

他听完没有立刻举杯,而是简单有序的解开衬衫最上方的脖扣,然后接下领带放在一旁,然后举杯和我碰了碰,高脚杯碰杯的声音太过清脆。

他看了看我率先喝光了杯中的橙汁朝服务员招了招手,服务员来到近前还没发问,陈重义手自上由下的一按,仿佛在空气中盖了个盖子,他直接说“酒,先给我们酒”

服务员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去拿酒了,等陈重义回过头的时候看到了一脸迷惑的我。

他推了推眼镜,又摸了摸脖子似乎很不习惯,干脆摘下了眼镜对我说“我想醉”

我举起了如洗衣板般大的盘子,将盘中的牛肉统统倒进红锅内,以往我点的都是鸳鸯锅,陈重义虽然不说,但是我心里清楚他喜欢吃辣,红锅也是他喜欢的,只是他迁就我,我也无可厚非的接纳。

他也注意到今天的锅底是红锅,指了指锅中滚滚翻滚的红浪问我“你行吗?”

我点了点头说“我想辣”

他笑了,还笑出了声,我以前听我们共同的异性朋友偷偷跟我说过。

她说,陈重义有点帅。

我说,错觉吧?

她呸了我一口说,只是他从来不笑,不然一定更帅。

我暗自沉默,陈重义有一张女人们都喜欢的帅脸,但同时也有一副女人们都不喜欢的严肃脸。

如今我看到了,陈重义如刀刻般的俊脸上有了一丝柔和,那笑容让我吃惊。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皱眉好奇的看着我问“怎么了?”

我不敢告诉他我第一次看他笑,我更不敢夸赞他笑的好看,他是个极其讨厌控制欲的人,即使他上班时每分每秒都被他的老板指挥的团团转,他依旧在生活中我行我素,结婚如是,那是父母的央求,不是他自己的决定。

我笑说“没什么,有点辣”

他关切的问“不然换个锅底吧?”

我点了点头恍然惊觉回答“不不,我想试试辣的”

他仿佛看幼稚孩子般不解气的看着我,我便笑笑给他倒上一杯酒,他卷起衣袖开始如同拨动方向盘般慢慢的拨动火锅中的喷香诱人的毛肚,牛肉,豆腐,花菜,雾气都渐渐大了。

我挑出一块牛肉蘸着酱料喂进嘴里,他也挑起一块,蘸了蘸酱料吃进口中,这是该沉默的时刻,但是我有很多疑问想全部问出,可这是火锅,火锅是可以慢慢吃的,我的问题也可以慢慢问。

陈重义吃了片刻停了下来,将筷子整齐的横放在盘子上,然后看向我说“我觉得有点怪”

我嚼着嘴里的肉模糊的发着声问“哪里怪?”

他指了指我说“你有点怪”

我费力的咽下嘴里的碎肉看了看他也不说话,他就说“以前我们下馆子,你会问我最近怎样”

我说“最近怎样”

他摇了摇头说“不对”

我也放下筷子喝了口酒说“重义,你明天结婚”

他点了点头说“对了”

我笑笑说“我很吃惊,你本来相亲有好几十回了吧?”

他点了点头,我继续说“你看我们之前的几个朋友,结婚后我们越聚越少……”

他接上了我的尴尬说“最后都不聚了”

我又举起筷子在火锅里不停的东漂西荡,他说“你以为我不会结婚的对不对”

筷子立刻被抽出火锅,然后在空中张开,我习惯的从兜里摸出香烟点燃一根,沉默片刻说“对”

他从脱下的西装里摸出从车上带出的棉绒盒子递到我面前,我看了看问“求婚啊?”

他拍了我一下说“智障,你,明天给我当伴郎”

我舔了舔嘴唇,接过了盒子仔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看向陈重义,他已经自顾自的在那涮起了羊肉,我看着盒子说“你不怕我给弄丢了”

他又是灿烂一笑说“我未婚妻说我应该多笑笑,她喜欢我笑”

我问“你喜欢笑吗?”

他看向我小心翼翼的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笑,如果我们就因为我的笑就不是朋友了,我不就又像以前一样孤独了”

我有些好气又好笑说“我一个大男人对朋友没那么多要求,你既然以前担心,为什么现在又笑”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兴奋的说“我要结婚了,不会孤独了”

我笑着说“幼稚”

我将口袋故意拉的很高然后将盒子放进口袋拍了拍说“哎,孩子大了,该放手了”

他用滴着汤油的筷子指了指我说“幼稚”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吧,我还算开心吧,可我就是笑不出来,我知道原因。

这顿饭后他就不是我的朋友了,他会在家和他的妻子在一起好好生活,生活的未来被三件事概括,房子,孩子,金钱,在无其他。

我想哭,在年纪不立也有惑的时刻我又失去一个倾吐心声的朋友,这一辈子他依旧是我心中的朋友。

饭桌上我们谈笑,他说起了几个之前相亲认识的女孩,彼此留着联系方式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给对方发去一个问候却从不见面叙叙旧,我也高谈阔论对他的生活恒指数笔,他依然笑我说我幼稚,这应该是他这几年来最放松的时刻,笑的最不严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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