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听泉似愣住了的模样，韩飞羽道“妻……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听泉回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原是妓院的一个小倌，是卫兰救了我，她让我到你身边刺探情报……”

越往后说，他声音越小。

但听泉似乎并没有表现的很意外，她喃喃道“为了自己所爱之人，不惜到别人身边当细作……”

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韩飞羽听。

但韩飞羽的确听见了，他本能的不想听泉误会，忙解释道“我不爱她，我是被她逼迫的。”

听泉抬头，“哦？那你的家人也肯答应？”

韩飞羽道“我没有家人了，家里就我一个。寄居在亲戚家，被亲戚给卖到了院里。”

听泉闻言，有一瞬间的窒息，面前这个男子与那个人的经历是多么相似。

一时间，空气静下来。

半晌后，听泉率先打破了平静。

“你家在哪？我给你一些银子，你回去吧，不要再当细作了。”

她到底是不忍心杀了他。

韩飞羽闻言，忙跪到了地上，恳求道“殿下，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把我送回去。”

“你要继续帮卫兰做事？”

他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是的，我，我家里没有人了。我想留在殿下身边，哪怕，哪怕做一个奴婢，都没关系的，求殿下，别把我送我。”

怕听泉不答应，他又补充道“殿下，我可以吃很少，可以干很多活，我保证会干很多活。”

听泉道“你先起来。”

她不喜欢他跪着，大概是因为他跟北堂霆长得一模一样吧，他跪着，听泉总是会想起北堂霆曾经滑胎的时候。

他是那么无辜，恳求她保住孩子……

“你为什么不肯回去？回去了你可以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必像你说的那么累。”

“因为……因为我爱着殿下，也许殿下觉得我不配，其实我也觉得我不配，可是我家里没有人了，自从遇到殿下以后，我就把殿下当做了亲人，求殿下别送我我，求求你。”

韩飞羽眼里已经蓄了泪，眼看着就要落下来。

听泉没想到他会那么说，细作的禁忌就是不能对敌人产生感情。

而她，是无论如何也给不了他回应。

因为她日思夜想的，是那个真正的北堂霆。

若韩飞羽说的是实话，他孑然一身，留他在身边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北堂霆估计会不高兴。

毕竟，谁能忍受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爱人身边留了那么长时间？

就是听泉自己，也受不了。

她想着，该怎样说才能最小限度的伤害眼前这个可怜的男人。

韩飞羽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道“等主君回来，我就离开。”

“那你去哪里？你不是说家里没人了吗？”

“我……”韩飞羽一时语塞，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去哪里。

“总之，我不会给殿下造成麻烦的。”

他在最大限度的争取，哪怕能在她身边多待一段时间也好。

听泉想了想，或许乾州是个不错的地方。

北堂霆肯定是不能经常回去的，北堂万又是个极度宠爱儿子的，如果韩飞羽痛改前非，或许让他回乾州也不错。

既能缓了北堂万的思念，也能解了韩飞羽无处可去的境况。

但问题是，必须确保韩飞羽没问题。

听泉道“你的未来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但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要对我坦诚，任何事都不能瞒我。”

韩飞羽重重的点头，“我知道了殿下。”

“眼下霆儿还没有回来，未免外人起疑心，你就暂且先喊我妻主吧。”

“是，妻主。”

“你都给卫兰提供过哪些情报？”听泉回归到正题上来。

“嗯，我跟她说过你去过妓院。”

听泉笑问“你怎么知道？”

韩飞羽低着头，不好意思道“因为，因为我跟踪过你。”

“为什么要跟踪我？”

“因为有一次你回来，身上有脂粉味，所以我就跟踪你。”

“还有呢？你还跟她说了什么？”

韩飞羽摇头，“没有了，因为我不想害你，所以就跟她说没有。”

“那你有没有知道什么，但是没告诉她的？”

“没有，我那时候忙着给你做衣裳，只想当个贤夫”他忽然住了口，大概是觉得现在自己说这话不合时宜。

说起衣裳，听泉想起了北堂霆曾经给她做的袍子，不禁勾起了嘴角。

“殿下怎么了？”

“没有，我想起了霆儿曾经也给我做过一件袍子。你是不知道，他那针脚真是难看极了，但因为是他第一次给我做衣裳，我就大摇大摆的穿出去了。”

韩飞羽问“那殿下也是因为我做的衣裳跟他的不一样发现的吗？”

听泉道“是有一点。”

韩飞羽黯然道“亏我当时还仔细了又仔细，就怕做的不好，结果却因为做的太好被你给看出来了。”

听泉轻笑“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感觉。”听泉接着道“起初我也没怀疑过你，因为你们几乎生的一模一样，做衣裳的针脚变好我都会以为是你努力在学，但感觉是骗不了人的。”

韩飞羽点点头，心里说我也是，如果别人冒充你，那我肯定也会发现。

“不过我真的觉得很不可思议，没想到天下竟然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韩飞羽叹了口气道“我也不信，可卫兰把北堂公子抓走的时候，我才知道她为什么要找我，我也被吓坏了，觉得很神奇。”

“哦？是她抓的霆儿？”

“嗯。”

韩飞羽又道“对了殿下，还有一件事，我说了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你说。”

“就是卫兰，她给了我一包毒药，让我下在你的饮食里。”

“那你下了吗？”

韩飞羽摇头，坚决道“没有，我不想害殿下。”

“是什么样的毒药？”

“听她说是一种慢性毒药，最晚两年，人就是不知不觉的死掉。”

听泉眸子一冷，没想到凤君竟这么看得起她，还给她用上了慢性毒药？

是怕她抢了听言的皇位吗？

要不是韩飞羽今天说出来，要不是韩飞羽没有下毒，她可能两年后就毒发身亡了。

好一把如意算盘，先将她驱逐京城，再用毒药让她客死异乡，神不知鬼不觉。

韩飞羽见她没说过，以为她生气了，忙道“殿下，殿下我真的没有打算害你，殿下别送我走。”

他怕极了离开听泉，也怕极了孤独。

听泉道“放心，暂时不会送你走。但是你要保证不能背叛我，并且要帮我接洽卫兰，她有任何动向都要向我报告。”

“我知道了殿下。”

“你喊我什么？”

“殿下。”韩飞羽脸色微红，改口道“妻主。”

“在霆儿没回来之前，你要记住，你仍旧是北堂霆，不要让其他人看出来。”

“是。”

“对了，你说你姓韩？”

“嗯。”

“韩这个姓氏在南国倒是很少见。”

韩飞羽道“我……我是洪国人。”

“什么？！”

听泉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卫兰找的细作竟然是洪国人。

韩飞羽点点头，“我的确是洪国人。”

听泉心道，卫兰为什么要找洪国人？难道她跟洪国有勾结？

一想到对方可能是洪国的奸细，听泉一把扣住韩飞羽的脖颈，“你是不是洪国的奸细？”

“不，不是。”

“那卫兰为什什么洪国？”

“不知道，她在那边好像有个家，家里有个叫阿明的男子。”

“咳咳。”韩飞羽小脸涨得通红。

听泉见他不似撒谎，这才放开了他。

“殿下，不管你信不信，我永远都不会害你的。我若真是洪国的奸细，就不会告诉你我是洪国人了。”

听泉道“抱歉，刚刚冲动了点。”

韩飞羽摇摇头，“没关系。”

“对了飞羽，洪国的情况你都知道多少？能不能告诉我？”

一声飞羽，把韩飞羽喊的心都化了。

他点点头，“国主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叫高情，原本是王女，如今已经成了新的国主。”

听泉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其实国主还有一个女儿，叫高参，妻主知道吗？”

听泉道“听说过，但是了解不多，你可知道？”

韩飞羽点点头，道“若论起年纪来，这高参还比高情大一岁，听说她是一个侍君的孩子。那时候国主刚刚登基，这个侍君就生了女儿，自然恩宠无双。但凤君，也就是高情的生父不满，便经常欺负那个侍君。三年后，高参四岁，高情也有三岁了。但这个时候，那侍君却突然死了，之后高参就变的疯疯癫癫的。”

听泉心想，这疯疯癫癫，也未必就是真疯了。

卫兰为什么突然去了洪国？她找到韩飞羽真的是凑巧吗？

如果卫兰跟洪国有勾结，那事情就麻烦了，毕竟卫兰可是为凤君做事的人。

那么问题是，凤君知道这件事吗？

听泉觉得，凤君应该是不知道的。

凌越跟女皇一样，都很看重南国的江山。

毕竟勾结外邦这种事，只有听忧才做的出来。

听忧大概也是迫不得已吧？她既无心习武，又看不起做商人的，外邦伸出手，她自然就接了。

但是与狼共舞，下场多半都不好。

到时候要么两败俱伤，要么被狼给吃了。

她眼下无暇去管听忧，如今解决了韩飞羽的疑惑，接下来最重要的有两件事。

第一，要派暗线保护北堂霆的安全。

第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凤君不是爱下毒吗？那她也给听言配一副药好了。

“飞羽，天色晚了，早些休息吧。”

韩飞羽低着道“那，那我睡哪里？”

“房里，我们还像之前那样，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她顿了顿道“放心，我不会碰你的。”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听泉闭着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韩飞羽悄悄把身子往她旁边挪了挪，也不知道听泉发现没有。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