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潜终于在七月中赶到了京城。
按照应发给的地址,她径直去了方尚书府上。
“大姐,我找方尚书,劳烦您通报一声。”
门口护卫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警惕的问“你是谁?尚书大人是你想见就见的吗?”
“在下来自沙石县,是应发应大官人府上的人,确实有急事,劳烦大姐了。”
应潜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守卫。
那守卫接过银子,朝另一个守卫使了使眼色,这才进去了。
应潜松了口气,只要方尚书肯帮忙,那么事情就有转机了。
她虽未亲眼见过其人,但也听说过这位方尚书管辖着吏部,而吏部乃五部之首。
其职位,仅仅比吴相略低一点。
应潜想,不知道应发认不认识吴相?
若有吴相,事情也许会更顺利。
她不知道的是,吴相和方尚书两个人其实不对付,彼此都在暗暗较劲。
虽然方尚书官衔比她略低,但她的儿子方景,可是当今的凤君。
方尚书本人又是个争强好胜的,哪里肯服?
在朝廷里,也有一部分人是支持方尚书的。
但她觉得不够,所以她发展了外围势力,也就是沙石县。
因着儿子的关系,她跟江州凌侯也算亲戚,所以凌侯才对沙石县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沙石县远在边塞,天高皇帝远的,也不怕有人告密。
就算想告密,对方也未必出的了江州。
故而,方尚书过了一段非常舒心的日子,家里的家具都换了不少。
且说那守卫进到府里去传了话。
方尚书听说应发出了事儿,她第一反应就是甩开关系。
当初听言把听泉派到沙石县的时候,她心里就隐约有预感,会有事情发生。
在她看来,二皇女是个很奇怪的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曾经孔侍君故去的时候,那孩子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实在是太平静了。
一个深不可测的人,总归是危险的,方尚书从来都懂得规避危险。
所以,当初女皇提议,说把方景许配给听泉时,方尚书果断拒绝。
她拒绝的原因还有一个,因为听泉父亲无势,儿子嫁过去只怕将来要受苦。
所以,后来方景嫁给了听言。
如今,听说沙石县出了事,她就知道必定是二皇女的手笔。
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跟应发划清界限。
她惊问“你说,什么人?”
守卫又重复了一遍,“说是叫应发,应大官人。”
方尚书冷哼一声,“什么应大官人,你家大人我有认识过这种人吗?这个名字,我连听都没有听过,指不定是哪里来的骗子,将她赶走!”
她满脸都写着,我不认识那人,我讨厌骗子。
府里的守卫都在方家多年了,看她的神色,就懂她的意思。
那守卫忙道“小的知道了,这就将那骗子赶走。”
应潜紧张的在门外等着,若不是守卫拦着,她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找对方说明情况。
就算应发作恶多端,但起码对她不错。
不是有一句话说,就算她对天下人不好,但她对你好,你就不能说她是坏人。
应潜对应发,正是如此。
可惜,她没有等到方尚书。
因为守卫出来,一把将她给的银子丢在了地上。
“我家大人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应大官人,识相的就赶快走!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说完,那守卫跟另外一个守卫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意思是,如果对方不走,她们就要强制动手了。
应潜此行本就是为了应发,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眼看着就要没了,她如何肯甘心?
她坚持道“两位大姐,拜托你们了,让我见见方尚书,她可能忘了,我家主子不会记错的……”
守卫哪里肯听,推推搡搡的把应潜推出老远。
其中一个指着应潜的鼻子,道“我警告你,再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
看对方的态度,她知道再坚持也没用了。
再坚持的话,只会有一个后果,那就是她被灭口。
她常年跟在应发身边,守卫的眼神她很清楚。
久留此地也没有结果,她打算尽早回去,向应发说明情况,再另外想办法。
暗处的凌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抬脚,继续跟了过去。
方府。
守卫将应潜赶走之后,方尚书从门后走了出来。
她对着守卫耳语一阵,那守卫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应潜匆匆买了几个馒头吃了,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往回赶。
在出了京城之后,路过一片密林时,忽然从暗处冲出三个黑衣人,皆蒙着面。
应潜的手立刻放到了腰间的剑上,“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其中一个道“送你上路的人!”
话未落音,另外的人已经朝应潜冲了过去,招招逼向她的死穴。
应潜一边打,一边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少废话!”黑衣人啐了句,继续朝她攻击。
凌北躺在树上,打着哈欠,看着面前的这一出全武行。
样子十分惬意。
她一边看一边分析,应潜的哪些招式有欠缺,哪些不到位,俨然一个武学评委。
应潜虽然功夫还算不错,可这三个黑衣人也不弱,何况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应潜落入下风。
她身上被黑衣人砍了数刀,宛如一个血人。
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刀,即将要砍到应潜死穴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凌北出手了。
她快速抽出腰间的刀,像一支利箭般飞了出去,将那黑衣人逼退数步。
黑衣人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对方还有同伙。
忙道“姐几个,杀了她们!”
因为应潜受了重伤,凌北便将几个黑衣人引开,应潜才得以喘口气。
她记得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人,怎么会突然有个人跑出来?
混乱的打斗中,她只看到对方的背影,偶尔看到她的侧脸,也只看到一半。
因为另一半,被她长长的刘海给遮住了。
应潜猛然想起来,这个人,不正是谦王刚到沙石县那天带来的吗?
她只知道,自那天过后,就很少看到这个人了。
如今,又怎么会突然出现,还救了自己?
应潜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她被跟踪了。
很快,凌北就解决了三人。
她朝着应潜走了过来。
见过她利落的招式之后,应潜心中微惧,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她警惕道“你,你做什么?”
凌北收了剑,问“我救了你,你不该说声谢谢吗?”
应潜扯了扯嘴角,“多谢大姐。”
“大姐?我年纪看起来很大吗?”
应潜改了口“多谢小姐。”
凌北伸出手,应潜慌忙后退,“你要做什么?”
“给你包扎呀,再这样下去,你会失血身亡的。”
凌北努了努嘴,示意她查看身上的伤口。
应潜抿了抿嘴,没有拒绝。
一时气氛有些沉默。
事到如今,既然对方已经跟了过来,那么想必刚刚的事情她也都知道了。
应潜干脆开门见山。
“是,是谦王殿下派你来的吗?”
凌北饶有兴致的望着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记得你是那天跟谦王殿下一起来的人,第一天你们到的时候,我见过你。”
“是吗?那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
她能怎么办?当然是回去找应发商量对策了。
凌北道“你是不是打算回去,告诉应发今天的事儿?重新商量对策。”
应潜低着头,不言语,算是默认了。
凌北叹了口气,“没用的,你家主子如今身陷囹圄,没人会救她的。”
“可是……”
“你要说什么?可是你家主子也给了她们很多好处,她们于情于理都该伸手,对吗?”
应潜眼神动了下,她的确是这么想的。
凌北接着道“没错,正如你所想,她予人利益,人予她帮助。可你忽略了一点,她们彼此之间无非是互相利用罢了。”
“如今祸起,还是扯上官司的事儿,她们就必定会躲得远远的。甚至巴不得你家主子死了,完全的灭了口,到时候就没人知道一切。”
“所以,你所想的路行不通。”
她顿了一顿,又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殿下放了你家主子,沙石县的百姓们会放过她吗?她这辈子作恶太多,搜刮了那么多民脂民膏,享受了那么久,说起来倒也不亏。”
听到这里,应潜来了火气,对方的意思,无非就是应发该死而无憾。
“你”
但她只说了个你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可她还是想救应发,毕竟是她的恩人。
凌北一看便知,她走到应潜面前,道“你想救你的主子,对吗?”
“当然!”
“为什么?她明明是个恶人,不是吗?”
“可她是我的恩人,她对我好。”
凌北撇了撇嘴角,不置可否。
“既然你一心想要救她,那么还有一个办法。”
应潜焦急的问“什么办法?”
“跟殿下合作。”
“什么?!可是殿下……”
凌北正色道“殿下托我转告,她说只要你家主子肯合作,将功折罪,可以网开一面。”
应潜皱了眉,她只怕应发不肯答应。
“以应发的性子,是不会轻易同意的。所以,这就需要你的劝说。若想要你家主子活着,你就必须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
见应潜犹豫,凌北继续劝说。
“如今你们已经没有了退路,想要活下去,只有这一个办法!”
见应潜的神色逐渐缓和,凌北不得不佩服起听泉来,每一步,她都算的这么周到。
难怪凌侯会派她去“监视”对方,说是保护,她倒觉得对方根本不需要保护。
应潜一咬牙,道“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