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红袖出发后几天,孔书雪就得到了探子传过来的消息。
对方说苏红袖已出发赶赴京城,为七堂主石卜处理后事。
她即刻将消息报告给了听泉。
在得知消息后,听泉的第一想法,就是即刻把北堂霆给接回来。
据线人说,堂主们平时不在楼里,都在外地。
听泉觉得,趁着苏红袖外出,红楼里空着,正是抢人的最佳时机。
其实她硬抢也不是不行,可这样一来,几方势力必定会有所警觉。
所以,明抢肯定不行,只能暗夺。
她立刻写了信,着人带到京城,要她们拖住苏红袖。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
当天晚上,苏红袖跟苏红雀一起出去喝酒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张之尘。
张之尘曾经在刑部担任过副史,所以苏红雀认得她,她也认得对方。
两个人对彼此印象都不错。
故而,苏红雀便邀请了张之尘一起喝酒。
但她不知道,这一下,却把苏红袖给害了。
“怎么着,张小姐,晚上去喝一杯?”
苏红雀向来谨慎,轻易不饮酒,如今苏红袖前来,也算是破例了。
张之尘轻笑道“苏捕头若不介意,唤我一声之尘即可。至于这酒嘛,苏捕头盛情难却,在下也顺便讨一杯喝。”
苏红雀爽朗一笑,“那好,我便喊你之尘。你也莫要再一口一个苏捕头了,喊一声苏大姐即可。”
她说完,又对她们二人彼此介绍道“这是我妹子,这位就是张丞相家的大小姐,张之尘。”
说话的时候,她眼里明显带着赞赏。
苏红雀对那些朝臣家的小姐没什么好印象,却唯独欣赏张之尘。
因为在她看来,张之尘没有一般官家子女的傲慢,平易近人,公干的时候也很用心。
所以,她才会如此安心的喊她之尘。
苏红袖朝张之尘淡淡一笑“张小姐。”
“苏楼主。”张之尘冲对方微微点头。
苏红袖一惊,张之尘竟然称呼她为楼主?
可无论是自己,还是苏红雀都没有提过这事,她如何得知?
红楼虽然在江湖上很有名,可天下见过苏红袖的人并不多,所以认识她的人亦不多。
没想到张之尘竟然认识她,并且一语道破。
“楼主?张小姐何出此言?”
张之尘道“若在下猜的不错,苏小姐正是红楼的掌舵人,苏红袖。”
“张小姐如何得知?”
张之尘往苏红袖身上打量了一眼,道“听闻苏楼主喜穿红衣。”
“世上穿红衣的多了,你为何断定是我?”
“无他,直觉而已。”
苏红袖抿了抿嘴,心底升起一丝戒心。
她素来不爱与官家人打交道,如今张之尘一语道破她的身份,让她心底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说起官家人,她忽然想起了北堂霆,他出身世家,却没有一丝骄矜。
据清雨跟清水说,他还会帮忙做杂事。
出来快半个月,她忽然很想他。
那张清秀柔婉的脸让她眷恋,还有苏小熙那个小家伙,她恨不得立刻回到楼里去看看他们。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苏红袖心里早已百转千回。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静,苏红雀道“好了好了,走吧,咱们去哪喝?今儿可得去家好的酒楼,我想想,十方还是八方客?”
苏红雀及时打破安静,她心里也奇怪,为何张之尘会知道苏红袖的身份,但也没怀疑。
以张丞相的实力,知道也不足为奇,何况她肚子饿的很。
苏红袖道“我对京城不了解,还是大姐决定吧。”
苏红雀又问“之尘你呢?”
张之尘道“不如,咱们去十方酒楼吧?我还没去过呢,这没试过的东西,总得要试一试。”
苏红雀点点头,“没错,其实我也没去过。八方客酒楼倒是占着王尚书的光,去过一两回。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咱们今儿就去十方酒楼好了。”
苏红雀走到最前面,张之尘跟苏红袖微微落后。
去十方酒楼是张之尘希望的,八方客是万万不能去的,不能连累何矣。
有些东西,要一直保持干净。
她今日在十方酒楼有事要办。
她要办人。
办苏红袖。
这是听泉的命令。
到了十方酒楼,苏红雀一咬牙,定了个小包间。
捕头的月例并不高,所以她平时是万万不舍得来酒楼吃饭的。
主要是苏红袖来了,多年难得见一回,如今就奢侈一次。
又点了几个好小菜,叫了一大坛子酒,三人喝的十分痛快。
觥筹交错间,忽然从门外闯进来进来一个头发凌乱,穿着破烂的矮瘦女子。
她头发似鸡窝,凌乱的发丝倒遮住了半边脸。身上那件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裳,破的像布条。
这么一个邋里邋遢的女子,就那么突然闯进来,坐下就吃。
她连筷子也不用,直接上手抓。
把三人都惊呆了。
还是苏红袖最先反应过来,她警告道“你出去!”
为什么她最先反应过来呢?因为苏红袖有洁癖,很严重的那种。
她皱着眉,恨不得立刻将人丢出去。
那女子似乎没听到一般,继续埋头苦吃。
张之尘道“我看算了吧?不如咱们再另外叫一桌。”
苏红雀拉拉苏红袖,示意她别冲动。
三人正要起身,那女子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把桌上的菜盘子给推到了苏红袖身上。
瞬间,苏红袖的袍子上便沾染了大片油渍。
那女子斜眼看了下,继续吃。
这下可把苏红袖给惹毛了,她一把擒住对方的手腕,斥道“你不会看着点吗?”
那女子没有道歉,反而跟苏红袖动起手来。
才交手不到两个回合,那女子便朝后直直的倒了下去。
而这一幕,正好被门外几个围观的人看到,她们立刻喊起来。
“快来人哪,杀人啦……”
张之尘忙走上前,将手指放到对方鼻翼之下。
苏红雀心里在打鼓,从那女子一进来,她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张之尘面色沉重,“没有气息了。”
苏红袖道“怎么可能?我明明没有下死手。”
苏红雀即刻上前,也用手探了探,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她皱着眉望向苏红袖,“她死了。”
苏红袖抬脚,刚要上前查看,却见此时门口已聚集了一帮捕快。
领头的那个提着刀,气势汹汹,对苏红袖道“别动。”
待看到苏红雀时,又道“头儿,原来您在这,您看……”
苏红雀知道,今儿这事是没办法了,毕竟那么多人看着呢。
只能让苏红袖跟她走一趟,过后再想办法了。
“走吧,我会想办法还你清白的。”
苏红袖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张之尘,随捕快们走了。
张之尘劝到“苏大姐莫急,咱们过后再找证据。”
“嗯。”
苏红雀让人把那女子的尸首抬走,房间里只剩下了张之尘一人。
她望着一地的狼藉,嘴角勾了勾。
如此,她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八月十五过了没几天,沙石县新来了个卖布的,花色繁多,价格又实惠,不少人跑去购买。
韩飞羽因为无聊,出去逛的时候也去了那家,只是当他看到那掌柜时,吓得差点跌倒在地上。
因为那人正是之前威胁他的人,他永远都忘不了匕首横在自己脖颈间的那股寒意。
连东西也不拿了,急忙掉头回去了。
把布慈都惊了一下,他喊主君,对方也不理。
布慈小跑着追了上去,“主君!”
韩飞羽闻声,才稍微放慢了脚步。
“布,布慈。”
“主君,您怎么了?不是说要去买布给殿下做衣裳吗?”
“我,我突然有些累,想回去。”
“那好吧,那我陪您回去。”
自来到沙石县,布慈也觉得自家主子与以前有些不同,可人还是那个人,他只当对方是不习惯这里的环境。
韩飞羽夹在三方势力之间,进不得进,退不得退。
他很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被人威胁,做出伤害听泉的事来。
如此纠结的时刻,她忽然想起了卫兰给他的那包药粉。
支走了布慈,拿出药粉,往茶碗里倒出了十足的分量,掺和茶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喝完便躺到了塌上,准备迎接死亡。
如今的境地对他来说,死是最好的归宿。
夹在中间的那股压迫感,令他窒息,他只想寻个解脱。
听泉回房的时候,见韩飞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察觉到了异样,伸手探了下他的鼻间,尚有微弱的呼吸。
忙找来了陈远。
“公子是中了毒,不过毒性不强。”
听泉闻言,松了口气。
陈远皱着眉道“老妇可以开些药调理一下,但是因为服食的量过大,所以只怕会有后遗症。”
听泉道“无妨,你去吧。”
她自拿了盆子,端了水给韩飞羽擦额头的汗。
中途听泉给他喂了两次药,直到晚上,韩飞羽才醒过来。
他脸色白的吓人,低低的喊了声,“妻主。”
听泉闻声,起身上前,在他身边坐下。
“告诉本王,为何要服毒自杀?”
韩飞羽鼻子一抽,眸子里的眼泪滚了下来。
“我……我只是太累了,我怕卫兰威胁我。”
“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听泉早有计较,计划最晚来年中秋开始,莫说一个卫兰,就是殿上那位,一样能处理的了。
然而此刻,韩飞羽除了落泪,不发一言。
他本想告诉听泉,那个布庄的掌柜是洪国的奸细,但话到喉头,却生生止住了。
他还记得,他是个洪国人,他不能背叛他的母国。
但今后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