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耿艾缠绵之际,方景眼角溢出泪水。
他难受,不光因为失身于人难受,更是为了自己的命运难受。
即便他贵为凤君又怎样?还不是一样任凌越摆布。
早先他母亲劝他入宫,让他嫁给大皇女,那时候他就不是很情愿,他从来都只想嫁个普通女人,简简单单的过一辈子。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个道理他懂。
可方尚书苦口婆心的劝说,而他自小没了爹爹,又是个极孝顺的,就听了她的话。
本想安然度过下半生,哪怕听言不宠幸他,哪怕没有了孩子。
但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遇上这等荒唐事。
方景已打算好,等回了宫就自尽。
他对不起听言,也对不起自己,唯有一死,才能稍稍得以保全颜面。
但是凌越又怎肯给他机会。
二人云雨完毕,整理衣服之际,凌越走了进来。
方景一见凌越,万般思绪在心头,又羞又气又怒,可他又斗不过对方。
因此,极力忍耐着。
耿艾跟方景的情况一模一样,她恨凌越对她下药,可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别说她自己,就是耿家一家老小,估计也要全部玩完了。
因此,只能垂首隐忍。
他们二人本以为这是凌越的计策,正准备迎接狂风暴雨。
令二人意外的是,凌越不光没有出言责怪,反而当着二人的面,做出了惊人的举动。
他直接对着二人跪下了。
方景虽然痛恨凌越算计他,但凌越毕竟是长辈,他忙起身道“太皇太君这是做什么?”
耿艾也道“太皇太君,您快起来吧。”
二人虽然态度仍然恭敬,但称呼已经换了,足见其生疏之意。
凌越跪在地上,纹丝不动。
他道“耿艾,景儿,我希望你们不要恨我,今日之事,都是我一手策划。”
虽然要有预感,但方景还是觉得心头一阵惊骇,“太皇太君,您,您怎么能这样对我,景儿,景儿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耿艾皱了眉道“太皇太君,您为何要这样?您该知道这般做的后果,您就不为我耿家考虑考虑吗?母亲与凌姨关系素来交好,您这是为哪般哪!”
凌越眼皮一抬,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他洁白的面庞滑落下来,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耿艾,景儿,你们也知道,言儿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眼下她连个后嗣都没有,我心里着急啊!当初瑶儿去世,我亦生不如死,失去了亲孙女,本以为还有女儿,可……”
说到这里,凌越已经哽咽。
听到瑶儿,方景的心狠狠痛了一下,那是自己的女儿。
因为那一次,连腹中未出生的孩儿都没有保住。
所以,听到这里,方景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凌越擦了把眼泪,继续道“你们知道吗?当初听嘉在我生完言儿后不久,就喂了我绝子汤。”
此言一出,耿艾跟方景都是一惊。
“我,我心里苦啊!本以为言儿活着,将来就会有孙女,有孙子,可如今你们也看到了,我就快什么都没有了。”
说到此处,凌越话锋一转,“你们仔细想想,言儿没有后嗣,一旦她身亡,那么接下来继承王位的,就是谦王跟忧王。她们二人狼子野心,如果,如果她们登上皇位,还有咱们得好日子过吗?”
“耿艾,咱们两家是世交,你觉得他们会放过咱们吗?”
“景儿,你是凤君,将来新皇继位,若是情况好些,你被贬入冷宫。若是坏些,只怕会直接丧命。你可有替方尚书想过?”
凌越先是通过卖惨,博得二人的同情。转而又利用二人的软肋,对其进行诱导。
论心机,耿艾和方景都不如他的对手。
闻言,二人果然深思起来。
凌越趁热打铁,“所以,所以本宫只能出此下策,就是希望景儿能有个孩子,将来继承皇位,此举可保咱们三家平安。再者,也能护得了咱们南国的百姓。二王相争,必起纷乱,受苦的人,也不过是无辜的百姓。”
方景道“那,那父君为何不早说?”
凌越一听方景改了称呼,知道自己成功了。
他道“景儿性子忠贞不二,我若是直接说,你定不会答应。何况,这种事情……”
方景闻言,低下了头。
耿艾心中已经理解了凌越的意思,但她仍心有芥蒂。为何要找她?不找凌阳?
凌越当然知道她心里再想什么,补充道“耿艾,其实我本不打算找你,这种事情,按理说也该找我自家大姐。可大姐与你不同,她一直跟母亲守在江州,若是贸然进城,只怕会惹人怀疑,到时候事情不成,可能还会出乱子。”
凌越又抽泣了一声,悲痛道“而你,在京城为官,近水楼台……所以,所以我才出此下策。放眼满朝文武,我能信得过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呜呜……都怪我,怪我没能劝说圣上,我若是能多生几个孩子,也不至于如此……”
凌越哭的几乎要断气。
方景也是失去过孩子的人,他很理解凌越的心情,见对方如此伤怀,终是不忍心恨他,上前扶他。
“父君,您起来吧。”
“景儿,父君对不起你,希望你不要恨我。”
方景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恨又怎样?不恨又怎样?事情已经酿成,多说无益。
再者,为了方尚书,他也不能自戕。
要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但现实却不得不让他这样做,所以他只能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耿艾问“太皇太君,如果……如果凤君所生并非公主,是王子该怎么办?”
凌越心里一喜,对面能如此说,证明已经默认了他的做法,不枉他跪了这一回。
“到时候,本宫自会想办法。”
说完,凌越又道“只是在景儿没有身孕之前,你们还得……”
闻言,耿艾和方景都各自低下头去,二人脸上同时飞上红晕。
凌越道“不过,你们二人若是在别的地方见面,只怕是不妥,那么明日,你们就还来本宫这里。”
片刻过后,二人仍然没说话。
“既然如此,那本宫就当你们答应了。”
耿艾忽然道“不要再对我们下药了。”
凌越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可以。那么现在,你们好生收拾一番,莫要叫人瞧出来。”
“是,父君。”
“是,太皇太君。”
凌越秀眉一皱,嗔道“喊皇叔。”
耿艾低着头喊了一声。
闻言,凌越嘴角轻勾,此时他脸上的泪水已被擦干净,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仿佛刚才那个跪地哭泣的男人不是他。
送走了二人,凌越心情大好,这南国的天下还在他手中。
自那天以后,二人便时常在凌越宫中见面。
眼看着就要到年节了,听言的病情越发加重。
年节前夕,听言告诉沈女官,说今晚想留宿在凤君宫里。
沈女官便布置了轿撵,朝凤君宫里去了。
“凤君!圣上来了!沈女官说,她今日会留宿在您宫里头。”
闻言,方景只是淡淡的回了句“哦。”
“怎么,主子不高兴?圣上都多久没来咱们宫里了,您快准备准备。”
方景抿了抿嘴,让侍人摆弄自己。
以前,他偶尔也会盼着她过来,可自从与耿艾相处多日,他心中对听言的期盼就渐渐变淡了。
比起听言,耿艾更照顾他的感受。
想起那些经历,他忍不住红了脸。
侍人打趣道“凤君别羞,圣上心里还是有您的。”
方景尴尬的笑了笑,沐浴,更衣。
再见到听言,那张熟悉的脸庞已经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凤袍显得格外宽松。
方景一见她这般模样,心疼的喊了一句,“圣上。”
“咳咳,景儿,过来。”听言咳嗽了两声,向他招手。
方景愣了一下,她又多久没喊过自己这个称呼了?
听言拉着他坐到自己腿上,“景儿,我,我时日无多了,想在死之前来看看你。”
听到时日无多,方景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他们到底是妻夫,还有过两个孩子……
想起自己和耿艾的事情,方景心里十分愧疚。
“圣上莫要说胡话,您是万岁。”
听言轻笑道“什么万岁,我已经命在旦夕了,自己的身子自个清楚。我今日来,是,是想跟你道个歉。”
“咳……我从前冷落了你许久,是我不对,希望,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我死后,也不要你为我陪同,你就好好的活下去。”
“圣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您要是去了,妾身也……”
听言伸手捂住他的嘴,“莫要说傻话,你要好好活着。老二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她会放你一条生路的。”
方景道“圣上的意思是,您要传位给谦王殿下?”
听言点点头,“嗯,比起老三,老二更合适。母皇说的对,女皇是为了天下百姓服务的,若不能保国土安定,不能保百姓冷暖,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可……”
方景想起凌越的话,本打算反驳,但见听言身子越发不好,也就将话憋回了嘴里。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跟耿艾,不就白……
“此事,父君知道吗?”
“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
方景决定,等有了空,还是要将此事报告给凌越比较好。
一来,凌越与他接触的要比听言多,他更信任凌越。
二来,他无法接受自己白白的失身无人,空遭折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