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听泉忙完,便立刻起身回了客栈。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他说,她想见他。
“公子还好吗?”
“回主子的话,公子已睡下了。”
听泉点点头,推开门,点燃蜡烛,轻唤了一声,“若风。”
令她惊讶的是,床上并没有若风。
她又仔细在屋里看了一遭,哪里有若风的半点影子?唯独正中间的房梁上,挂着的那布条格外醒目。
“来人。”
守卫进屋道“主子有什么事吩咐?”
听泉问“人呢?”
守卫们一看,屋里哪有若风的影子?立刻跪了下去。
“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责罚的事晚点说,现在,你们赶紧带人出去找。务必要将公子找到,保证他的安全。”
“是!”
听泉颓然在凳子上坐下,她望着横梁上的布条,心里一痛。
他为何要寻死?她终于有能力护着他了,可以带他回南国了,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他要寻死?
这一夜,听泉无眠。
她脑子里回荡的,都是二人以往的回忆……
天亮的时候,孔书雪跟关绿回来了。
听泉忙问“如何了?”
她两个一齐摇头。
孔书雪道“主子,兴许公子不在城内了,有没有可能是被车廖给抓走了?”
听泉道“集合部队,今日之内,彻底铲除洪国另外一股势力。”
若风的确被软禁了起来,除了昨晚上见过车廖以后,他再也没看到过她。
早上的时候,有人端水进来,让若风洗漱。
他问“车丞相呢?她在哪里?”
但对方只是把水端进来,却并不说话。
无论他怎么问,对方也不开口。
若风胡乱洗了把脸,才放下毛巾,车廖就进来了。
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上去似乎很疲惫。
“小风,一起吃早饭吧,吃完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随后,有人把早饭端了进来,是两碗面条。
“小风,还记得这个吗?当初,你第一次给我做的饭,也是面条。”
若风点点头。
“好了,快吃吧,不然等下凉了。”
车廖把筷子塞到他手中,示意他吃面。
大概是因为昨晚没吃饭,这一整碗面条,若风都吃完了。
车廖很满意,她笑了笑,而后让人把若风给绑了。
若风惊问“你做什么?”
车廖爱怜的抚摸他的脸颊,仿佛在捧着一件珍宝“小风,还记得我昨天说的话吗?我说,即便是死,咱们也要死在一起。”
“你若是想拿我威胁她,就不用想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若风说完,准备咬舌自尽。
车廖手上一用力,若风吃痛的张开了嘴,他并没有成功。
“你是我的,我不允许你自杀,就算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你卑鄙!”
“我卑鄙?好吧,我就是卑鄙。你方才说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如果用你威胁她,说不定还有一丝胜算呢。”
车廖朝守卫使了个眼色,那守卫立刻把破布塞进了若风嘴里,这是为了防止他自尽。
今日这一战,是既分胜负也决生死的一战。
寒风飒飒,吹的人身凉心也颤。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洪国跟南国将士们面对面而立。
洪国这边是王将军领头。
她曾经穷困潦倒,几度失意,唯车廖一人不弃,二人惺惺相惜,皆视对方为知己。
今日,她便要为了这个知己拼上性命,虽身死亦无悔。
南国这边,是听泉领头。
她心里有太多的愤懑,年少失去父亲,又不得女皇宠爱,忍辱负重多年,需要打仗来发泄,这是其一。
其二,她要立威。
不是光凭女皇的遗诏就能稳坐皇位的,沙石还有个青王,她必须亲自上阵,打一场漂亮的杖。
如此,既能在南国立威,也能震慑洪国,便于将来治理。
听泉双腿轻夹马肚,往前稍微走了走。
“王将军,听闻阁下骁勇善战又重情义,乃人中豪杰,寡人实在不想看到你这样一个英雄陨落。如今洪国败势已定,只要王将军肯降,寡人保证,这数万将士都能活着回家。”
王将军淡淡的笑了笑,“二公主也说了,在下是个重情义的人,今生唯车廖一知己,就是拼上性命又何妨?”
说完,她转身冲洪国的将士们大声道“我洪国的将士们,就没有怕死的,今日与南国一战,你们可敢?!”
“敢!”
洪国的将士们一起大声回答,声音响彻草原。
听泉轻轻叹息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南国所有将士,随寡人冲!”
她话一落音,两国将士瞬间冲出,战斗一触即发。
空气里充斥着嘈杂的打斗声,也有兵器相撞的清脆声,还有两方士兵的喝骂声。
车廖骑着高头大马,站在队伍最后头,搂着若风的腰,免得他掉下去。
她在若风耳边低声道“你瞧见了吗?冲在最前头的那个,是不是就是你的心上人?”
若风不说话。
车廖顺势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
若风想躲,无奈车廖将他禁锢的死死的。
“哎。”车廖叹了口气,顺手把若风嘴里的破布给扯了下来。
“我还是喜欢听你说话,哪怕是骂我也好。不过我警告你,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若风口里才得了解脱便道“你杀了我吧。”
“别急,到时候了,我会让你陪着我一起死的。”
这一场战斗,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洪国这一方的人死了大半,活着的寥寥无几,也大都挂了彩,斗志低迷。
听泉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白色的铠甲上满是血迹,她神色依旧淡然。
抬手命令停战,依然是按照先前说的,只要投降的人,就可以活命。
车廖大喊“洪国的将士没有怕死的,只有孬种才会投降!”
本来那些人都准备投降了,结果车廖这么一激,她们又开始犹豫了。
趁着这个当儿,车廖抽出了腰间的刀,抵在了若风脖颈上。
“让你的人都退下,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若风大喊“听泉,你别管我!杀了她!”
车廖将刀逼近了一分,听泉大声道“所有人退开!”
关绿急道“主子!”
“退下!”
无法,关绿只好带着南国的军队,往后面退了一些。
车廖轻笑,对洪国的士兵们道“你们也退下。”
此时,场中的空地上,只剩下听泉,车廖和若风三人。
听泉面色平静,内心浪涛翻滚,如果若风出了事,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因为她实在欠他太多。
“你放了他,我饶你一命。”
车廖心里酸酸的,她在若风耳边道“看来,她好像挺在乎你呢。”
她话锋一转,对听泉道“放了他也行,你先自断一臂再说。”
若风怒道“你卑鄙!”
车廖又笑着在若风脸上亲了一口,“我卑鄙不卑鄙,你不是都知道吗?”
听泉见状,心中杀意更甚,这个该死的女人,若叫她抓住,必将她碎尸万段!
车廖催促道“还愣着干嘛呢?你不是在乎他吗?怎么连一条手臂也舍不得?要是你不动,我可就带着我夫君一块下地狱了。”
“且慢!”
听泉一手举起刀,对准了自己的左臂。
若风大喊“听泉不要啊!”
他就算是自己死,也不愿意看到听泉受伤害。
车廖此刻却是无比兴奋,她眼神切切的盯着听泉手里的刀。
心里祈祷着,快下刀吧!
那个女人夺走了若风的心,她不仅希望她断臂,她还希望她死!
眼看着刀就要落下,若风身子狠狠往前一倾……
“不要!”
两道急切的声音乍时响起,车廖和听泉同时开口。
车廖想收刀,已是退之不及。
听泉想救人,也为时晚矣。
随着若风的身子前倾,那锋利的刀锋,便立刻划破了他白嫩的脖颈。
嫣红的鲜血流出来,浸红了银白色的刀锋,也浸透了车廖的手掌。
她眼睁睁的看着若风,从马背上倒了下去。
车廖怅然失魂,也立刻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她慌忙抱起若风,悲痛道“你这是为何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若风的声音极其微弱,“车丞相,这下,你,伤不了,她,了……”
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后,若风头一歪,彻底咽了气。
车廖紧紧抱着他尚有余温的身体,哽咽道“你宁愿为了她死,却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你就这么厌恶我么……”
在若风倒下去的那一刻,听泉浑身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
直到她听到车廖的哽咽时,才回过神来。
若风,那个曾经和她分吃一块糖的男孩子,已经没了性命。
从今往后,不管她如何努力,不管她寻到何处,都永远也见不到他了,她得怀着深深的愧疚度过一辈子……
听泉两眼一黑,从马上跌落下来,她昏死了过去……
三天后。
“主子怎么还不醒啊?这都三天啦。”
关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十遍,脚底都快冒烟了。
孔书雪也急,不过她知道急也没办法,索性不说话。
反正大妇也说了,听泉的身子没问题,就是悲伤过度引起的昏厥。
事实上,此刻听泉意识模糊,她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处满是雾气的地方。
忽然,她发现前面有一道身影,是那么熟悉。
她低声喊了句“若风。”
那背影转过身子,正是若风,他灿然道“听泉,你来这里做什么呀?”
望着他那明媚的笑脸,听泉恍然回到了从前。
她急急的走上前,若风却又往后退,循环几次,她总也抓不到他。
“若风,你还恨我吗?”
“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事实上……我一直深爱着你。”
“那你为何不让我靠近?”
“因为我已经死了呀,听泉,我不希望你一直这样,你如今有了孩子,就算为了他们,也要努力活着。还有北堂公子,他那么爱你。”
闻言,听泉顿了一下,她的霆儿如今可好些了?他两次生产她都不在身边,这样看来,她也愧对于他。
“谢谢你听泉,这辈子能认识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你。”
“听泉,快回你该去的地方吧,北堂公子在担心你呢。”
“若风,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也许下辈子,咱们还能再遇上呢。现在,你要好好肩负起你的责任,莫要负了北堂公子。”
“好。”
听泉浑身一震,倏地睁开眼。
她喃喃道“若风。”
声音不大,却极度落寞。
听泉眼角滑下两行清泪。
关绿大喜,“书雪,主子醒啦!”
孔书雪忙凑过来,“主子,您还好吗?”
听泉抓着孔书雪的手臂,急切道“若风呢?!若风呢!”
孔书雪道“主子您别急,若风公子的遗体,如今放在大殿里。”
“快,扶我起来,我要去看他。”
因为几天没吃饭,听泉刚站起来差点摔倒。
孔书雪劝道“主子您别急,先吃点东西再过去。”
她忙吩咐人去端汤,因为是一早就备着的,所以很快就拿过来了。
听泉心里发苦,嘴里也发苦,根本尝不出味道,喝完汤只感觉肚子里暖暖的。
她心里记挂着若风,她急着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