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个号码存上晏子墨的名字，卫央就往医院几乎没什么人和车经过的南门走。

老远看见晏子墨的车停在那，卫央左右张望确没人看见才匆匆上了车。

卫氏和晏家合作已经公开，她不想被冠以卫家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实习，晏子墨在南门等她应该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晏先生。”卫央坐定，没有初见他和初次和他单独相处时的紧张无措，但距离，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

“开车吧。”晏子墨吩咐梁安道。

“您这是找我做什么？”卫央还不知道他找她的用意。

晏子墨微微偏头，“昨天吃的是蛋糕，实在不是酒，不过一晚上就把事情全都给忘了？”

卫央一愣，脑子里努力一回想，“今天就要试吃？”她记起来她答应了晏子墨记住蛋糕的味道，在他亲自烘焙的时候试吃的。

晏子墨点头，“虽然考虑过你可能昨天过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想吃甜品，可时间紧迫，只能委屈你先忍忍了。”

卫央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感觉昨晚饱腹感和甜腻感依旧在心头盘旋。

车驶进市中心，在知名的中南大厦地下车库停下。

下车，梁安推着晏子墨，卫央跟着他们后面走。进了电梯，直接上大厦顶楼。

大厦顶楼只有一户。晏子墨上前按了门上的密码，门开。

“进来吧。”晏子墨邀请。

卫央站在玄关处，对这间没有一堵墙阻隔视线的房间一览无余。

没有多余繁琐的装饰，玄关往前就是摆放着同色系沙发茶几电视柜的客厅。客厅旁边便是开放式的欧式厨房，厨柜、油烟机、烤箱一应俱全。

沙发后是一个高大的书架，上面多是装饰用的空书壳，晏子墨的情况也不可能在上面摆放经常要读的书。

“换上。”晏子墨自己换好了鞋，便从鞋柜里拿出一双还没有拆标签的女式拖鞋放在卫央的面前。

卫央低头看着崭新可爱的小乌龟拖鞋，再看看梁安脚上十分客人化的一次性鞋套，明显感受到晏子墨的偏心。

只是这种偏心，让她感觉有点负担。

既来之，卫央尽量让自己不往别处想，心无杂念地换上拖鞋，就跟着晏子墨穿过客厅上了厨房的流理台。

卫央这才看清大书架的存在只是为了分隔开客厅和卧室。

说是卧室，其实也就一张纯白色系的矮床和书桌。书桌旁边有一个矮书架，上面放得满满当当。

她以为晏大当家的私宅应该是气派奢华占地几平米的大别墅，不想却是如此寻常的小公寓。

晏子墨开了厨柜，“喝茶还是咖啡？”

卫央收回环顾房间的目光，“咖啡吧。”

晏子墨从柜子里拿出醇香的咖啡豆，清洗着咖啡机就要现磨咖啡。梁安早已悠闲地窝在沙发上当个偶尔搭把手的透明人，打游戏打得不亦乐乎。卫央搓了搓手，见晏子墨熟练投入地磨着咖啡豆，手脚视线都不知道该放在哪。

“会和面吗？”晏子墨开口。

卫央点头，“会。”

“材料都在冰箱里。”

卫央走到冰箱前打开：嚯~里面的料还真不少。

拿出那一大袋面粉和一盒鸡蛋，卫央也不在乎自己只是来试吃的了，径自拿了工具分清楚调料的方位，就开始忙活。

晏子墨匀速转动着咖啡机，余光跟着忙碌的卫央一起转悠。见她有模有样，晏子墨把手上的速度放得更慢了。

“昨晚吃的那些都要做一份试吃吗？”卫央问。

晏子墨恍然定了定神，“不用，挑几样你觉得好吃的就行。”

“我觉得好吃的你也觉得好吃吗？”

“嗯。”晏子墨回答得迅速。

卫央往面粉里加水的动作一顿，嗅到一丝略显暧昧的气息，有些尴尬。

晏子墨也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的真情流露，有些后悔。

两人无话，沉默得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卫央揉着面，不一会额头和后背就沁出了汗珠，两侧脸颊也变得红通通的。

晏子墨的咖啡豆早已磨成末，瞟了眼面团是水放少了才这么难揉，可他却没有说破，悄悄注视着卫央的一举一动，赏心悦目。

“呼~”卫央是真累了，长吁一口气，手酸得不行。上一世她做西点的手艺就不行，每次都是面和得一言难尽。

晏子墨抬头，看着她活动者肩胛不死心的样子，藏着笑意，说，“你煮咖啡，这里我来吧。”

卫央想坚持一下，但想到林良俊每次吃自己做的西点像吃到了屎一样的表情，还是决定放弃，转战她拿得下的煮咖啡。

晏子墨优雅地卷起衬衫的袖口，确定两边整齐一致，才开始往面团里加水，开始熟练地和面。他的手指修长白皙，出入于变换着各种形状的洁白面团中，说不出的好看。

“晏先生是第一次做西点吗？”卫央问，他的这个手法和熟练程度可不像是需要她试吃的水平。

晏子墨哪能不知道她的那点心思，“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平时做的太单一，没这么多花样。”

“哦~”卫央点头，没多问。

咖啡香四溢，空气都变成咖啡味的了。待煮沸，卫央问，“杯子在哪？”

晏子墨转身，从架子上拿了两个咖啡杯，一个自己的，一个全新的。而后又从柜子里抽出一个一次性纸杯，三个并排放在卫央面前。

不用说，一次性的又是梁安的。

“已经用开水烫过了。”晏子墨指着全新的那个说，说给卫央听。

“嗯。”卫央没表情，当面前印着一直小巴西龟图案的杯子和一次性杯子一样寻常。

咖啡将咖啡杯倒到七分满，卫央拿着一边的奶和方糖，“加奶还是加糖？”

晏子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尝一个试试。”

卫央有些犹豫，却终还是败给了吃货的本性，直接用手拿起一个放在唇齿间轻轻一咬——苦却不涩，回味不腻，慕斯在嘴里入口即化，简直美味。

“好吃。”卫央评价，简直就是根据她的口味量身定制，好吃得能让人把舌头都吃进去。可这些赞美之词到了嘴边，就只有不咸不淡地两个字：好吃。

新买的拖鞋、新买的杯子、为她做的巧克力慕斯卷……他知道她要来，所以准备了这一切。他面上依旧冷淡，可事事都是围着她转。

他越来越不加掩饰。

她明知不可以和他有过多交集，却不知何时开始和他变得像老朋友一样熟稔，聊天散步吃甜点，这不该是他们的相处状态。

她越来越放松警惕。

他的那滴泪她知道意味着什么，可如若不能回应，倒不如一开始斩得干净。

晏子墨不知道她心里想了这么多，只是原本期待着她尝到味道的时候能够开心得眼睛都放光，结果她却只是敷衍地一句“好吃”。明明昨晚自己试验做了很多份才找到最好吃的方法，她怎么就没点高兴或是惊艳的表情呢？

梁安闻着味凑过来，“晏先生，我能尝尝吗？”

晏子墨悻悻地点头。

梁安真就拿了块放嘴里，顿时眼睛一睁，“吼~也太好吃了吧！”

梁安这样的反应才算正常啊，晏子墨瞄着卫央，心里暗自感叹。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卫央听出是自己的，赶紧拿出手机到一旁接听。

“哥。”是卫慕的电话，可对卫央来说，却是她离开的最好借口，“这样啊……好，好，我现在马上回家，你等我！”

挂了电话，卫央刚提起一口气要跟晏子墨道歉说今天不能试吃了家里有事，结果——

“家里有急事吧？那你先回去吧。”晏子墨直接猜中了她要说什么，还吩咐梁安道，“你送卫小姐回去。”

梁安一愣，怀疑地看向晏子墨：好不容易拐来的卫小姐就这么放走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卫央婉拒，“不麻烦梁助理了。”

“梁安。”晏子墨直接叫了梁安一声。

梁安会意，这是真的要送卫央走了，“卫小姐，不麻烦的，走，我送您。”

梁安走在前先开了门，卫央在后跟着，走到玄关处，她终还是没忍住回了头：晏子墨一动不动，在阳光明媚处，可眼底却有着说不出地落寞……

——

梁安送卫央到了卫家便掉头又回了晏子墨的住所。

精心制作的巧克力慕斯卷已经和着所有原材料一起扔到了垃圾桶，晏子墨静静地伫立在落地窗前，不言不语。

“晏先生，您准备了一晚上，做出了那么多种合卫小姐口味的甜点就等着今天发挥呢，怎么突然就……卫小姐有事，我在卫家等她完事了再接她过来也是可以的呀。”

晏子墨昨晚的欣喜、用心、期待，悉数都落在梁安的眼里，对于此时的放弃他是再遗憾不解不过。

晏子墨微微垂眸，拳头敲着没有一点知觉的膝盖，“她根本不想要我的精心准备，更不稀罕我为她做的什么甜点。”

她蹩脚的谎言，他一眼就看穿。

转身走到流理台前，她用过的杯子还好好地摆放在那。他拿过来，想要往垃圾桶里一扔，可还是没舍得放手。

打开水池的水龙头，他把杯子仔细洗干净，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咖啡杯身边……

——

卫央进了家门，卫慕便迎上来。

“你和谁在一起呢，要在电话里自导自演那么一出给自己脱身？”

卫央眸光复杂，没回答，转而问，“哥，明天就是体检的日子了吧？”

卫慕一算，还真是，“嗯。你明天要上班吧，我带着爸妈去就行。”

卫央估算着查完房的时间，估计要早上上班之前去找一趟方堂，也不知道他肯不肯给她行个方便。

“你也要体检，别仗着自己现在身体好就存侥幸心理。”卫央再三嘱咐。

“知道了，我们家的小管家婆！”

此时夏丽正好端着已经烘焙好的蛋糕走过来，“央央回来了，不是说去同学家玩了么？正好，赶上美妙的下午茶时光哟~”

要是卫山洪下午在家，夏丽就会按着心情准备不同的下午茶，有时候是甜点配果茶，有时候自制家乡小吃配浓茶。

今天的，是甜点配咖啡。

“小慕啊，你去书房把你爸叫下来。央央，快过来帮妈妈在蛋糕上抹奶油。”夏丽招呼着一双儿女分工合作。

卫央上前，夏丽拿起一小根自己在网上学着做的巧克力棒放进卫央的嘴里，“好吃吗？”

卫央细细咀嚼，是千层酥加上那个巧克力夹心，丝滑浓郁，甜甜的，咽下去，略微就有些腻了。

果然，晏子墨做的，才最符合她的口味，口感堪称完美。

“怎么样？”夏丽还等着卫央的回答。

卫央粲然一笑，点头如捣蒜，竖起了大拇指，“超级好吃！”

顿时，夏丽的脸上就笑开了花。

可卫央的心，却苦了……

卫山洪从书房出来，隔老远闻见蛋糕的香味，赞不绝口。

“谁家的老婆这么贤惠啊？”卫山洪凑到夏丽跟前，撒着娇。

卫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受不了这对中年夫妻的腻歪，见卫慕还没过来，赶紧离开狗粮现场去找卫慕。

她走到阳台，正好卫慕在接电话，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难道是和文言希说着情话？

卫央八卦的细胞蠢蠢欲动，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攀在门边，想要偷听。电话那头的声音是一点也听不见，只听得卫慕忽而背过身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卫慕浑然不觉，依旧冷着目光对着手机那边的人警告道：

“别在用你肮脏的内心揣测我的思想！”

“我对你不感兴趣，不用你说我也一定会把你的目的查清楚！”

“休想威胁我，我已经说过了，我对未然制药没有兴趣，我不会打它的主意，你也休想！”

“你要是敢动我家人一根手指头，我一定要你加倍奉还！”

说完这一句卫慕便气愤地挂断了电话。

他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从口袋摸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上一口，对着空中长吁出一口浓密的烟，紧绷的肩膀和后颈这才放松下来。

他碾灭了烟头，缓缓转身——

“嗬——央、央央……”

卫慕愣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动作，眼前的卫央目光冰冷审视着他。他后背发凉，不确定卫央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央、央央，你在这做什么？”他硬着头皮强装镇定，可颤抖的声音却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忐忑，一直握在手里的手机也不自觉慢慢往后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