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狐按照云起那簿小册子上所写,小心配药,亲自煎熬,希望能救得秦谧一条命,从而换来父亲的沉冤得雪。
服药三天后,秦谧宣她觐见。
刚好云狐也想问问这药的疗效,于是赶忙来到颐寿宫。
正是一更,皇帝还未就寝,宫女太监们各司其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肃然而立,一个个仿若石雕,动也不动,许久连眼睛都不眨,可谓训练有素。
颐寿宫殿宇深广,看着那些宫女太监如此安静,云狐亦是轻手轻脚,身上的宦官服饰遮蔽不住天生丽质,她一进来,整个颐寿宫都焕然如春。
进到里面,依着礼仪方想跪拜,木榻上的秦谧一抬手:“平身吧。”
云狐一怔,我还没跪呢,不知如何是好。
秦谧见她呆呆的站着,就道:“这里没旁人,你也无需拘束,朕叫你来是想问问,朕让你查的案子可有眉目。”
云狐仍旧木然而立:“奴婢愚钝,不知皇上指的是哪一宗案子?”
秦谧顿了下,这才想起自己叫她查的,还有云起的案子,从身侧的三脚矮几上取了本书在手闲闲的翻着:“是给朕投毒一案。”
说完,续道:“当然,如果云大人的案子有了进展,你可以先说说云大人的案子。”
父亲的案子过去多年,哪有什么进展,她甚至连开始都没有,最近忙的无非是解毒的秘方,至于投毒的案子,听秦谧的话,她道:“奴婢觉着,若想破了投毒之案,必须先查出那投毒者,奴婢的意思,下手投毒的不会是主谋。”
秦谧摩挲着书页的手蓦然停下,这,正是他所想的,当下也不言语。
云狐目视斜下角一片空无处,并未看他,是以没有发现他异样的神情,继续说着:“而投毒者,定然是可以接近皇上,亦或是可以接触到皇上茶水饮食之人,奴婢查过,宫中内监,差不多三百多人,能够御前当差的也有一百多人,宫女,差不多两千多人,能够御前当差的,大约三百多人,而御茶房五十多人,煮茶端水的,只有六十几人,尚食局一百多人,尚食局又分司膳处,这些人专管烹饪,还有司酝处,这些人专管酒酿,还有司药处,这些人专管药膳中的药物……”
她如数家珍,秦谧徐徐回头,不想她才进宫没几日,竟将宫内情况摸得一清二楚,果然是个合格的谍人,听她细数完,最后把目标归结在几个人身上,一是太医院院使褚端良,二是殿前总领苏长礼,另外一个是天下兵马大元帅卫扬。
她将宫内行政人员翻了个底朝天,最后竟然绕过那些人,却将目标锁在看似与投毒案根本无关的三人身上,秦谧岂止愕然,简直震惊,定定看着她,看的云狐局促不安,才道:“朕想听听你具体的想法。”
此事若换做旁人,秦谧一准会怀疑,这三人,太医院院使褚端良,人如其名,品行端良,为人正直,诊病亦是,从不因为你是主子,他就不敢说实话,为此也得罪过不少人。
再说说苏长礼,此人有目共睹八面玲珑,说他是个势利小人也不为过,善于钻营,习惯阿谀奉承,然而,他跟随秦谧多少年了,从昭王府到进宫,对秦谧忠心耿耿,甚至忠心到有些过分,无论是谁接触秦谧,他都会先持怀疑态度,常常因为草木皆兵让秦谧呵责。
卫扬,刚直不阿比褚端良有过之而无不及,追随秦谧这么多年,征战沙场,九死一生,共患难过,秦谧因此对他怀着一种知己的感情,是以二人之间,是君臣,亦是挚友。
云狐竟说此三人最有嫌疑,秦谧差点出言讥讽,你到底会不会查案?
可是,想起在荆楚时那密信一案,她破的如此轻松如探囊取物,秦谧觉着,或许她有更独到的想法,才有此言:“朕想听听你具体的想法。”
云狐并未发现秦谧面部表情的波澜起伏,心思专注在案情上,侃侃道:“皇上所食之物,连同茶水,无一不是经过太医院验看无毒方能给皇上用,而有人能够一连数月的给皇上投毒,太医院失职严重,皇上所食之物有毒,一般的医者都能验看出来,太医们却察觉不出,只能说明,这毒,或许是他们其中某人所投。”
秦谧打断她的话:“那你也不能胡乱怀疑褚端良,太医院即使有嫌疑,怎知不是他人呢,毕竟每天太医们轮流当差。”
云狐点头:“是,太医们每日轮流当差,正为此,褚大人才最有嫌疑,奴婢不信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有意加害皇上,既然不是每个人都有嫌疑,那么为何皇上每日都能服下那毒物呢?也就是说,每日不同当差的太医们为何没有一人验看出皇上所食之物用毒呢?显而易见,定是有人事先交代过当差的太医们什么。”
秦谧一惊,完全没料到她的思维如此曲折,自叹弗如。
云狐仍在说着:“假设,奴婢只说假设是褚大人所为,奴婢推敲,必定是褚大人交代过太医们,诸如皇上所食之物中有异,其实是药膳,不必大惊小怪,当然,这只是奴婢的假设。”
她模仿着褚端良的语气,秦谧认真听着,听她分析完褚端良,道:“那么苏长礼呢?他可是跟随朕有些年头了。”
云狐眼前浮现出苏长礼谄媚的那张脸:“是,苏公公不仅仅跟随皇上很多年了,对皇上亦是忠心可鉴,然而此人太过圆滑,难免叫人生疑,毕竟他是最有条件接近皇上的人。”
说到这里,斗胆抬头看了眼秦谧,见他眯着双目,似乎若有所思,就道:“皇上不要以为亲近之人就不能怀疑,亲兄弟,未必不是害你之人,奴婢查案,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希望皇上能理解。”
本是为自己对苏长礼的怀疑做佐证,可秦谧的眉头却突地跳了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谧按着书的手狠狠的攥成了拳头,未几松开,挥了挥,表示自己并未在意,又问:“卫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