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在前面，“小萱，回家啦，”程老师温柔的和老板娘说。

“好。”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却踉踉跄跄地，程老师迟疑了一下，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思缪在一旁拿包，临走前回顾了这一周，直感觉自己恍惚置身于什么浪漫的偶像剧之中，却没能拿上什么角色，充其量算得上是个沉浸式剧集的唯一观众。

前方，是男女主牵手走进幸福的婚姻殿堂；身后，单身的人们彻夜欢愉。

无论是哪方，思缪都有些融不进去，尽可能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做好一个观众的本分。

回程，思缪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夜景，街道上熙熙攘攘。

思缪常觉得，长沙这座城市，在每天半夜才真正的活过来。

窗外灯红酒绿，分外妖娆。觥筹交错间，不知存了多少痴狂的情爱故事，在夜晚结束时，一切暧昧情绪，又重新隐匿到白昼之中。

车开得很缓慢，许是避免开的太快，坐在前面本就醉酒的女生会因为晕车呕吐。

“你等下怎么办？”回去路上，程老师只和思缪说了这一句话，余下的时间都在回应老板娘的胡言乱语，句句都有在回应，尽管知道醒来之后她可能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好像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老板娘却是个话痨，所谓互补。

“把我放店里吧，我有带钥匙，”思缪说。

程老师把她送到店里——寝室已经锁了门，思缪偶尔晚归时，都会在店里留宿，里面有个小小的休息间，被老板娘布置的温馨又可爱，只供思缪一人用，其他男员工晚归的话，只能在大堂休息。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程老师同思缪告别。

“缪缪再见，”老板娘也从车里探出头来。

“小萱，外面风大，”程老师把她拉回车里，关好了她那面窗户。

“程老师再见，老板娘再见，新婚快乐！”思缪也同他们道别。

真好，这样的温柔，真好。

思缪一直都认为，温柔是世上最杀人的那把刀。

曾经，那个人的温柔，如今好像都一刀刀刺进了思缪的心口。

2015年12月25日

婚礼现场。

是每个少女在年少时期都应当幻想过的婚礼现场，极尽华美。

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风光尽展。

程老师这般清冷的人，居然也会在出场时，同自己伴郎一起跳了一场热舞，是连新娘都不知晓的神秘环节，引得现场阵阵尖叫。

程老师的成长过程同旁人不同，所以身边的同学朋友大多都不是同龄人，要比他大上几岁，成家生子也要早上许多，舞曲结束，不知从哪跑出来一群小朋友，应当都是他的朋友的孩子们。

小朋友们也都穿着小礼服，一人拿着一个气球，依次跑上台交给新娘，同时还每人递给了她一颗糖。

陈晨萱站在台中，被气球和鲜花包围起来，她的婚纱许是做了什么处理，在灯光下闪烁着，本就甜美的长相，此刻越发像童话里的公主来到人世间了。

“小萱，你愿意嫁给我吗，”她曾经抱怨过求婚太过简单，稀里糊涂的就把自己交代了，全然少了许许多多的仪式感，好在程老师听了进去，这般补过。

“我愿意！”新娘在台上回应，已然热泪盈眶。

今天，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

思缪被老板娘拜托去帮忙收礼金，一直在外面忙碌，直到婚礼开场才进来，找到自己的位子坐好。

正就赶上这热闹的一幕。

台上的女孩子，也就只比自己大上三四岁。

但思缪不敢想，三四年后的自己，会站在谁的身边，会一同讲述着什么样的故事。

只要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里，站在身边的人不是他；只要一想到，看起来一向冷漠的那个人，也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为另一个女生这般痴狂。

就会接收到心口传来的一阵刺痛。

整个场地被舞台上那对新人搞来的一卡车那样多的红玫瑰和白玫瑰装点起来。

特别是两人即将宣誓的那个舞台，周边更是被红白玫瑰簇拥着——为了保持新鲜度，整个舞台都是前一天晚上才完工。

思缪甚至能想到，在布置场地时，工作人员应当会被这繁杂的工程搞到崩溃。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得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可他们的爱情却不同。

她是他的白玫瑰，也是他的红玫瑰。

他不曾遇见过旁人，又或者说，在爱情这件事上，他之前从未开窍过，所有的温柔好像专门就是在等着她一样，所有的美好也都留给了她。

人们总是如此这般，要把所有的故事都安排上一个寓意。

那这便是他们这宗故事的寓意。

“亲爱的小萱，你好。我在我的23岁，遇到了18岁的你。那是我回校任职的第一节高数课，我说得每一句话都在字斟句酌；别人都以为，我是因为第一次讲课而紧张，但大家不知道，我在走进教室的第一秒，就被台下的你吸引到了。

“我们一起走过了七年的时光，说来也奇怪，这七年来，我们甚至从来都不曾吵架。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珍惜。

“我有努力了解你的喜好，有努力想要照顾你的感受；我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也算不上会说话，但我是真的想要给你幸福。

“亲爱的小萱，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在未来的日子里，我的爱只增不减。把你的人生，交给我，好吗？”

这是他的婚礼誓言。

“亲爱的小程，你好。我在我的18岁，遇到了23岁的你。之前其实从未同你提起过，第一次同你的相遇，是在学校门口的那家小酒馆，并非你以为的高数课堂。

“那天，我为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举杯庆贺，却在门口看到你正同朋友等车。我当时偷拍了几张你的照片，发给朋友，虽然配文是在同她庆贺新生活的到来，但显然，我是在炫耀我们学校到底有多容易偶遇帅哥。

“是啊，老实说，遇见你的第一秒，我应当就已经沦陷了。可当时的我是不知情的。

“再见你才是那节高数课，脸盲的我甚至还在感慨，‘我校的帅哥真多，昨晚遇见一个，今天早晨又遇见一个。’

“自然，我从未想过你会成为我的男朋友，成为我的爱人。前两天，我打开曾经备用的手机时，翻看过去的照片，才发现一切都已经被命运挥舞着魔法棒，早就注定了。

“是你的包容，是你的宠溺，这七年来，我们不曾吵架，不曾有过矛盾。

“我爱你，从遇见你的第一秒，这份爱便只增不减。

“亲爱的小程，从今天开始，我将把我自己的人生，完整的交给你。

“请你拥有我，请你永久这般的拥有我。”

这是她的婚礼誓言。

俗气，但是却将真心全然交付，毫不保留。

台下的宾客大多红了眼眶，思缪也缩在角落里，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后续抛手捧花时，新娘做了两下挥舞的动作，想了想，还是转身说，“我想把我的这束花，送给一个小朋友，缪缪，来，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接住这份幸福，我真心的祝福你能够拥有你想要的爱情。”

思缪原本就被这两人的真挚搞得眼眶红红，这一下，更是没忍住，哭出了声。

“你怎么了？”新娘抱着她，小声在她耳边说。

思缪失态了，她知道自己失态了，可她却在此刻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要这么早结婚啊？”思缪一手抱着捧花，另一边轻轻抓着新娘的胳膊问，只不过此刻这句话问的并非是眼前这对新人，而是那不知为何，要如此这般早就结婚的“那个人”。

“是早了一点，但我想要生两个宝宝嘛，这种事得持证上岗嘛，还有就是你程老师可等不及了，我虽然年轻，但他可不小了。好啦宝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今天这场婚礼上失去了什么至亲真爱，要来抢婚呢。”老板娘笑着拍着她的背。

思缪抓了一把纸巾塞在手里，捂着脸尽可能地让自己不在哭出声，也不让自己的妆容弄脏了新娘的衣衫。

新娘在一旁抱着她安抚着，思缪不住地说，“你们要幸福，新婚快乐。”送上足够的祝福，是自己在这样的场合里失态的补偿。

好在接下来的婚礼流程便是新人敬酒，本就要下台，更换衣服，主持人在台上帮忙打着圆场。

算作婚礼上的一个小插曲。

思缪没能参与完全程，为自己打搅了别人的盛典觉得抱歉，在场本就没什么熟人，见证过他们的幸福即可，同新郎新娘再度送上祝福后，悄悄告别，只带走了那一束捧花——那是老板娘特意传递给她的幸运。

很精致的小花束，思缪套上自己黑乎乎的羽绒服，然后怀抱着花，走进了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