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糕点除了一些御膳房制作的定制之外，还有不少是从宫外进献的。

皇帝指名让他们查案的时候，刘贞亮就告诉了他们案件的前后情况。门罗和陆元一商量，一致认为从糕饼的来源开始调查比较清晰明了。

所以他们出宫就马上来到这家在昨天曾经有进献糕饼的铺子，来探查一些蛛丝马迹。

王贵妃的中毒事件看来还处于封锁的状况之下，这家糕饼的铺子还挂着不少文人雅客、君王将相题字的招牌。“瑞福糕点”的牌子让店铺在整条街上十分显眼。门口排队外带的长龙是黑压压的一片，先帝题字的匾额高高挂在店门上方。小二肩上搭着白色的布忙进忙出地招待客人。因为食客太多，店主又加设了店内食用的座椅。这一切都让整个店铺显得更加火旺。

陆元走进店内，给上来迎客的小二看了刘贞亮刚刚给的腰牌，要求见一见店铺的掌柜。

小二一看腰牌，态度变得更为恭敬，赶紧将他们带到二楼的一间安静的厢房里。厢房里陈设十分典雅，正中放着一张方桌，方桌两端各有两张椅子。这时一位柔美的少女拿着水壶给门罗和陆元上茶。小二让少女在厢房里照看他们，然后自己下楼去找掌柜前来。

陆元在方桌靠门一端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将佩剑放在桌上。门罗坐在他的那侧的另一张椅子上。

门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清冽香甜，但是入口之后会有一股奇特的冰凉。在这炎热的夏天真的太适合消暑了。她好奇地看着少女手中的水壶：“你这边一直都提供冰镇的凉茶吗？”

少女拿手背挡住嘴，眉眼弯弯：“不是的，我们这边是现泡开的凉茶。不过是这个水壶比较神奇罢了。”

陆元一听来了兴趣。他探出身子，好奇地看着少女手上的那个银色水壶：“哦？这个水壶有何等奇妙之处，说来听听？”

少女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得意地拿着水壶在陆元面前晃了晃：“只要掀开这个水壶盖，往里面倒进烧热的开水，然后从壶嘴流出来的就是冰凉的水了。是不是很神奇？”

陆元已经站到了水壶前面，左看右看，但是在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间——

“啪！”少女凶巴巴地打掉了他的手，“不许碰！这可是店里的宝贝，是你这种人能随便乱碰的吗？”

陆元没法，只得悻悻缩回了手，坐回到椅子上。门罗咳嗽了一声，为了缓和气氛，她就强行转开话题：

“这是什么茶呀？”

少女原本也有点傲慢的神色立即恢复了正常：“具体是什么我可不能告诉你们，这可是我们店里的独门配方，被你们学去了还了得？”

“额，只是告诉我们主要的材料是什么啦。”门罗赔笑着摸着鼻子说，深切感觉到主客双方的立场好像调过来了。

“哼，主要的材料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只知道这些你们也偷不了我们的配方。主要有菊花、金银花、夏枯草和其他材料。”少女洋洋得意地夸耀着，这种奇妙的模样却让她的神情增添了别样的光彩。

“原来是这些的——”门罗没说完，厢房的门便被推开了。

一个略显发福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身穿褐色短袍，头戴襥头，脚踏黑短靴。少女一看到此人出现，便恭敬地低头行了礼，并为他上了一杯新茶。他朝少女摆摆手，少女便弯腰拿着水壶退出了厢房。

“我是瑞福糕点的掌柜，名唤林宜。敢问两位官爷，今日来小店有何贵干呢？”他十分客气地询问陆元，仿佛没有看到门罗一般。

这大概是陆元身上的服饰比较华贵，身上也没有什么异味，甚至还有熏香。所以被掌柜当作是主事者了吧。整天待在马厩里，身着用料一般的官服，身上甚至还有一些动物的体味的门罗事不关己地想着。

毕竟迎来送往的日常是最需要眼力这东西。如果一旦认错了人，惹怒了贵人，那可不是区区一间糕饼铺子能担得起的。毕竟在神都洛阳，那可是天子脚下，贵人满街走，一不小心就会惹上大麻烦的。所以这些年在人情往来中锻炼出来的一双识人眼，是能够在洛阳站稳脚跟的根本。

而且那些喜好微服私访的贵人是从不注意这些细节的东西，给他们打扮的家仆也不会给主人穿上质地粗糙的服饰，所以在掌柜这种老江湖的眼中是一眼就可以认出的。

当然这就需要一些对于布料的认知、还有对香料价位、品质的了解，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学会的事。就算遇见了那种喜欢和仆人换衣服出行的怪人，那一言一行、举手投足也是骗不了人的。

门罗离家已久，为了躲藏，她刻意模仿学习了马厩里马夫的粗鲁行事作风，掌柜只对陆元说话，也侧面证实了她伪装的成功。

但是即使这么自我安慰，自己也还是很不高兴。毕竟这里只有三个人，对方又不是皇帝，明显被人无视真的是很不开心。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陆元开口了。

“掌柜有听说昨天宫里发生的事情吗？”

“宫里？昨天我让李二送了一车糕饼进去，回来的时候他也没说什么啊。难道，是李二昨天得罪了哪位贵人？”掌柜看上去十分不安，脸色变得煞白。

“啊，应该不是他。毕竟王贵妃是在之后才中毒的。”陆元笑眯眯地喝了一口已经逐渐恢复常温的凉茶。

“中……中毒？王……王贵妃？”掌柜扑通一下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跪在了地面上，“小……小店冤枉啊，给小店一万个胆也不敢投毒啊！”

“是吗？”陆元的笑容越发灿烂，“那可不一定。现在谁不知道，王贵妃和姚淑妃不对付，如果另一位贵人收买了你们……”

掌柜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滑落：“请……请大人明鉴，小店就算这么做了，也得不到半点好处。贵妃娘娘中毒，既然都说是吃了小店的糕饼，那么淑妃娘娘哪怕给小店一万个保证，也无法让小店在事件中保全。这种既会惹祸上身，也会砸了自己糕饼招牌的事情。小店怎么可能会去做呢？”

“嗯，说的有理。”陆元眯着眼睛，摸了摸下巴，“我也是这么想的。”

掌柜露出勉勉强强的微弱笑容：“谢大人明鉴！谢大人明鉴！……”

陆元伸出了一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但是，这并不代表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我这么向上面交差的话，谁也不会认可的。他们还是会把怀疑的视线，投向你这里。”

“额，这……”掌柜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能够救你的人，只有我。”陆元起身绕开了桌子，走到了掌柜的面前，握住了他的双手，并把他拉了起来，“为了你和你家人、伙计的人身安全、还有这间店的生死存亡，请把你知道的，都仔仔细细地告诉我们。”

“小……小人遵命。”掌柜站在高了他一头的陆元旁边，不足地拿着帕子，擦拭着额头上滴落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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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昨天下午就让师傅做好了糕饼，装上了足量的凉茶，让李二赶着马车送进皇宫。他去了足足有两个时辰，回来也没说什么，小人也没多问。就以为这个和之前一样，都是顺顺利利的。”掌柜坐在厢房的椅子上，竭尽脑汁地想着昨天的情形。

“那么这个李二，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举动？”自从掌柜走进门之后，门罗第一次开了口。

掌柜终于第一次看向了门罗。他仔仔细细从上至下打量了门罗一回，然后慢慢开口回答：“昨天李二没什么异常，他的行为和之前一样。”

“那这个李二，他现在在哪里？”门罗看了陆元一眼，打算让这个当事人上来问话。

“他……他今天没有来店里，早上他说肚子疼，托人告了假。应该还在家里吧。”掌柜愣愣地回答。

“那你知道这个李二家住何处？”陆元拿起手边的剑，准备起身前去寻访。

“知道……当然知道。小人知道路，让小人带两位大人前去吧！”掌柜急急忙忙赶在陆元面前，打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便来到了门外。

走下狭窄的楼梯，刚才替他们倒茶的少女惊讶地看着他们三人的组合。掌柜转头嘱咐了少女，要求她好好看店，自己出去一趟，马上就回。

“这是小女，让二位大人见笑了。”掌柜陪着笑脸，“这边请。”

他们步出糕饼铺子的大门，绕开排着队伍的黑压压的人群，沿着店铺所在的街道一路向南。

途中掌柜询问了陆元和门罗的名字和官职。当他听到回答之后，对陆元更加尊敬了。对门罗则是更加过分的无视，甚至有时对门罗的问话都当作没听见。

对此陆元和门罗都表示无奈。陆元还一脸抱歉地看向门罗。门罗则对他表示了理解。不知咋地，从糕饼铺子出来之后她就对陆元产生了一股奇妙的亲近感。这个大概就是所谓的同事情吧。

拐了几道弯，他们来到了一座小房子面前。掌柜走到门前，拼命拍门：

“李二，在家吗？今天看你告假，说身体不舒服。所以我来看看你！有人吗？”

他拍门拍了很久，但是都没有动静。

陆元觉得不对劲，推开了掌柜，对准那扇紧闭的门猛踹了一脚。

门板应声倒地，他们三人冲进屋内，发现房间内血迹斑斑。而房子的主人李二，早已背靠卧房的墙边坐在血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