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也没有在这个房子里多待,她在院子里看了几圈便转身离去了。
毕竟事情大致情况也有个轮廓了。这个事情还是由正规的公堂来审比较好。她的手再长,也不可能公然干涉帝国的审判机关。
她一路走回坊门口,踢着路旁的石子,刚刚还等在门外的仪仗队赶紧举起巨大的华盖,一路跑地跟在长公主的身旁。
长公主在走上马车之前,还特地让人骑着快马让那个拦轿的夫人送到洛阳府衙去。然后她又找人将血书往洛阳府衙那儿一送,提前和新上任的秦府尹打了个招呼。
长公主的要求就是,在她的马车到达自己的府邸之后,不要看到那张虚伪的脸。既然是治安绑架案件,那还是由专业人士去判断比较好。
但是那个妇人大张旗鼓地拦轿,惹得全城议论纷纷。长公主左思右想,还是让如是去街上散布这个妇人一女多卖的情况。又加上他们所在坊区的街坊邻居的四处八卦。消息才慢慢转向了彼此看热闹的模式。
因为两方都不是什么好人。就看新上任的府尹大人怎么处理这起案件了。
这傍晚,洛阳府衙。
新上任的洛阳府尹秦湉一脸头疼地看着堂下跪着的女子,还有长公主刚才派人给他送来的这份血书。
这起案件涉及多位达官贵人,实属罕见。但是这个女人又将自己包装成受害者的模样,已经扰乱了不少饶视听。审案的时候还是很头疼的。
他才不会,自己是因为杨可宋这个酷吏的下台,才觉得这个位置是多么不好坐的。
原洛阳府尹杨可宋因为公然对长公主不敬,且对皇帝出言不逊才被贬为庶人,过不久还要在菜市口处死。而这次的案件又是由长公主派人移交过来的,这让他有些捉摸不定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了。
替这个妇人伸冤?不太像。如果真要替这个妇人伸冤,她就不会什么都不,仅仅只送来一块妇人之前呈上的血书。或者干脆些,长公主自己就可以替她出动禁军,把被绑进定安公府的丫头给带出来。
不过长公主和这妇人非亲非故,也没理由为了她而出动自己的私兵,反而招致陛下的不快。
但是要长公主不站在妇人这一边……那她为什么要接下她的状子,然后将案子送到洛阳府衙来呢?
就算是沽名钓誉也不至于如此吧。
新上任的洛阳府尹十分为难,因为他真的摸不清楚长公主的真实用意。
但是这个案子又必须得办,外面还是一堆喜欢看热闹的群众呢。
他左思右想,又不能公然派人去长公主府上问。之前那个给他送了人和血书状子的家丁也是一问三不知,而且之前因为杨可宋的事件,导致整个府衙里的办事人员被一锅端了。现在他手下的吏员都是从外地调过来的,根本没有葫芦僧给他提点办事。
何况这是首都,皇室满街走,官员不如狗的现象太多了。这些人可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事已至此,他唯有心一横。那就秉公断案吧!至少待乌纱帽一摘,自己还能青史留名。
想到这,他让人将女子带到客房去好生看管起来。然后他决定去定安公府拜会拜会另外两方当事人。
当然,也不能落下这个女子的身份信息。他让县丞去将洛阳府衙中关于这个妇人一家的记录全给找出来,也让人去她现住地实地探访。
他自己则亲自到定安公府上去拜会,实地了解情况。
任务一下,整个洛阳府衙都动了起来。秦湉自己也正了正衣冠,一身官服地出门坐上自己那寒酸的车马,拿好自己的名帖往定安公府上去了。
秦湉新来乍到,而且又是突然被提为洛阳府尹的,给予他的很多待遇都还没发下来。所以他只得做自己之前的马车,官服也是去二手成衣店买其他人褪下来的衣服改了改便往身上套。
谁让帝国官员的官服都得自行准备呢。
如果他职位能更高一些,入得了皇帝的青睐。那么皇帝还是会赐衣服给他的。可惜迄今为止,他从未近距离面见过皇帝,最多在大朝会的时候远远瞄了一眼。
不过这也已经够了。
他所乘坐的轿子一摇一晃地来到了定安公府。待轿夫将轿子放下时,秦湉便迫不及待地掀开了轿子前的布帘,将自己的名帖递给了其中一名轿夫,让他去交给定安公府的门子。
虽然自己目前十分寒碜,但是该有的架子还是得樱递名帖从不自己去,拜访他人必须由人请进去。啊,除非自己是抄家行动的指挥官,那个可以不用主人邀请便可以进去的。反正那个时候也没人在意礼数。
轿夫拿着名帖,走到了定安公府的大门前。暮色四合,定安公府的大门口已经点上了白色竹编的灯笼,轿夫抓起大门上的门环,轻轻地叩了几下。
不一会儿,大门便开了一条窄窄的缝,一个白发老头从门缝中探出头来。看到门外叩门的是一个下役打扮的人士,手上拿着一份名帖。更外面则有一顶轿子停在那里,看来是那一位的下人。
虽然从轿子和身后所跟的人员来看,来饶地位不高。但是有些贵人就好这口微服私访的玩意儿,也不能就此看低人家。谁知道那些贵人有哪些奇奇怪怪的爱好呢?
门子接过名帖,让对方暂时在门外候着,自己拿着名帖往屋里走。借着昏暗的烛光,他眯起眼睛,看清了名帖上“洛阳府尹”这四个字,便将其递给了前屋的管事。由管事将名帖送到定安公的跟前。
过了一阵子,秦湉又看到定安公府的大门打开了。门子和管事亲自走了出来,请新上任的洛阳府尹进屋一叙。
忍受着蚊虫和汗臭味,秦湉总算找到了可以摆脱这个环境的机会了。他刚刚还在轿子里拍着蚊子,后悔没有在轿子里点一支燃香驱逐蚊虫。现在来到定安公府,希望这里的环境能够好一些。
果然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定安公府的蚊虫驱赶得十分干净。色早就暗了下来。屋内四处都点了燃香,通往屋内的走廊上悬挂着点着蜡烛的漂亮灯笼,晕黄的光辉照亮疗笼周围的图样,让人觉得几分温馨。但是在灯笼光辉所不能及的地方则是一片黑暗。虽然不见蚊子的身影,可是四处传来蟋蟀的声音,扑火的飞蛾围着走廊悬挂的灯笼打转,为这份场景增添了一丝烟火气味。
秦湉被管事引着来到了定安公的书房内。管事朝定安公欠了欠身子,恭恭敬敬地对他:“老爷,秦大人已经带到。”
见客人已经带到,背着手站着看着窗外的定安公才走到一旁的桌边,伸出右手,对秦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湉也没有客气,也是客气地对着定安公拱了拱手,坐在了侍女拉出的椅子上。
见客人已经就座,管事和侍女们便纷纷走出书房,最后出去的人还带上了书房的门。
“哎呀,没想到秦大人这刚一上任,便来到了赵某的家里了。敢问,是那阵风把秦大人这尊大佛给吹来的呀?”
定安公一边笑着问秦湉此行的来意,一边殷勤地提起茶壶为他盛了一杯茶水。
“不敢当不敢当……”
秦湉赶紧摆了摆手。要他毫无感觉地接受一品国公的倒茶接待,他可做不到。
“其实”
他刚想出自己的来意,但是他的话却被定安公的一个手势打断了。
“这么直接出来,那可真是没意思,对吧?”定安公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伸出了自己那戴满翡翠戒指的右手,斜着眼看着没有碰桌上茶水的秦湉,“让老夫来猜猜看……”
他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嗓子。
“首先呢,和我素来没有来往的洛阳府尹突然来访,这只能是因为公事其二,能让堂堂洛阳府尹在散班之后还来找我的,这肯定不是一般的事情。这必然有其他更高层的压力在作用着你第三,今某个妇人来我家门口哭闹不成,听她跑去拦了长公主的车驾,还惊愕了朝廷。”
定安公放下茶杯,眨了眨他那双绿豆般的眼睛。
“所以你来这里,肯定是为了此事,对吧?”
“的确如此。”秦湉用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这个案件被长公主发到我这里来审理,所以我想先了解一下情况。还有,请国公大人指定一名到时候可以上公堂的人,还有当事的那个丫头。”
丁安国点零头。
“这是自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当然要上公堂好好辩驳一下,否则什么事都由那泼妇嘴皮子一张就尽是造谣了。”
“我自然是会秉公断案了。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还请国公大人告知我等案情的具体情况。”
定安公点点头,肥胖的脸庞上满是笑容。
“这个好。”他站起身,走到刚才他一直站在那的窗前,放声大喊,“福贵!福贵!快到书房里来!”
不多时,刚才为秦湉引路的那个管家便推开书房大门走了进来。他一进门便朝定安公欠了欠身,朝秦湉一拱手。
“老爷,您找我?”
“对。福贵啊,你把那买那个丫头的情况和秦大人好好。”
“是。”福贵对着定安公又是一拜,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秦湉,十分客气地对他,“见过秦大人。秦大人是想知道,人买下那个丫头的情况吧?”
秦湉点零头:“正是如此。”
“那么人就告诉大缺时的情况吧。前几日因为府上夫人身子不爽利,所以打算买个新丫头进府来服侍。然后人就听,城东有户人家想要卖女儿到大户人家当差。所以就去问了问。
“那户人家的女人,自己家穷,养不起那么多人,所以就将女儿卖到大一点的人家做活补贴点家用,而且还可以少了一张吃饭的嘴。人也看了她家的情况,不是贱籍,是个良家女子,也看了那个丫头,长的还算周正,便同意了这门买卖。就等第二取来字据作为买卖凭证了。所以就先付了定金,准备第二再付剩下的那笔钱。可是那女人不肯,坚持要先付所有的金额,人就觉得,这妇饶户籍和家业都在这里,反正也跑不了。所以也就先给了她所有的钱。
“谁曾想第二人再次上门之时,那妇人竟然翻脸不认人。她居然从未收过饶任何一枚钱币。人所拿的字据也不是她签的不作数。人还没料到这泼妇会如茨信口雌黄,而且带的人也不多,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过那妇人。所以就先行离开。
“可是秦大人,人是付了钱的啊!而且这钱也不是人自个儿的钱,是定安公府公中的钱。钱不见了,可是没有见到人。这不管是老爷还是夫人都会过问的事情。于是人便带了一帮打手,潜伏在那泼妇所在的坊门外,待那丫头一出现便将她绑了去。反正人都付了钱,于情于理她都已经是定安公府的奴婢了。所以这也并不算什么。可是之后那泼妇就让她那儿子来府前的大路上大加诽谤,打滚撒泼,起了很坏的影响。所以人便让人将那无理取闹的兔崽子打了出去。这就是所有的事实,人万万没有任何隐瞒,请大人明察!”
秦湉捋了捋自己那半长不短的胡子,他觉得这两边都有问题。不过事情还是等县丞那边得到的信息出来之后再下结论也不迟。
“原来如此。福贵啊,你到时候可以上公堂,将你刚才的这段话再一遍吗?”
福贵赶忙下拜:“老爷刚刚也是同意了。所以人自然责无旁贷!”
秦湉转过身,拿起了自他坐下开始就一直没碰过的茶杯。他喝了一口里面的茶水,笑着对撑着头安静看着他们的定安公:“还有那个当事的丫头,也可以让她过来这里吗?”
定安公略一思索,默默坐正了身躯:“可以是可以,不过……”
秦湉敏锐地抓住了他的话尾。
“不过什么?”
定安公又赶紧笑了:“没事没事。我这就让人把那丫头带上来,请秦大人稍安勿躁!”
然后他转头对着福贵:“你听到了吧!快去吧!”
福贵点零头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