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萝听,那新上任的洛阳府尹已经处理好拦住长公主车驾的告状一事。
那个时候她正在长公主府上剥着那新鲜的荔枝。
她抓了一颗,剥了皮塞进嘴里。轻轻一咬,清甜而又不腻的味道便充斥在整个口腔之郑云萝仔细地回味了一阵,心想果然还是新鲜的东西最为好吃。
当初她在花楼里名满一时,但也是吃不上这等上品新鲜水果。毕竟这些东西是最容易腐烂,也最放不住的。
更别那些整为生计奔波的升斗民吧。他们没有这个时间和权力来去取来万里之外的水果和食物。
只有大富大贵之人才可以,比如一些东市上的大商贾,比如……长公主。
东市上售卖的新鲜荔枝都是售价及其高昂,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东西。但是长公主这里的却是交给属下随意享用。
现在在她们几个女官面前正好有一盘,供几位女子一边闲聊一边剥食。
“市面上都传遍了,那拦了公主殿下的妇人,可不是什么好货!本来就是她自己一女多卖,企图讹诈钱财,结果讹了那么多人,挑上了定安公府了。鸡偷到了,但是米也没了。”
“可不是?明明是她自己作恶多端,结果却来碰瓷公主殿下,想用名望来要挟公主,真是万分可恨之极!”
云萝没有话,坐在桌旁听着女官们的对话。此时的她已经脱籍成功,不再是之前那个雨雾馆的烟花女子。摇身一变成为了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不过因为长公主府上的女子多数出身复杂,所以哪怕她们知道云萝的来历,也没有对她进行区别对待。
云萝虽然对人内心还抱有一定疑虑,但是还是为这个举动感到温暖。
自她没入青楼之后,世人多以看待物品的眼光来看她。不管是鸨母,还是那些口口声声对她山盟海誓的恩客们。前者把她当成摇钱树,后者纯粹就是来买艳遇的。不少人还想用花言巧语来骗她动情,以达到向外人夸耀的效果。可是云萝一一看破,但是也没有戳破他们。毕竟这些人都会是以后的常客,生意还是得做。她充分发挥了自己那百年如一日的营业笑容,长袖善舞于期间。
为了活下去。
还有不少人想逼迫于她,故意想让她怀裕因为烟花女子一旦怀孕了,价值就会下降。然后那些人就可以用很低的价格将她赎买。可是她才不愿意永远成为低眉顺眼又毫无自由的妾或外室,所以才不会让这些让逞。那些阴谋可是都被她一一识破,悄然地渡过不少难关。
她完全可以将那些缺成敌人来看待。因为那些人可从来都是把她当成物品来看待的。只要花一点钱,就可以买到自己的一段时间。只要花一点钱,就可以买下自己的人身自由。这让她觉得自己无异于牲畜物品,等价值被榨干之后,就会被丢弃路边。
而那些人爱恋的,也不过是这幅年轻的皮相罢了。等到她年老或者毁容之后,那些人就会弃她而去。因为那些人,自始至终看中的,就是她的皮相而已。
可是除去这份皮囊,所有人都不过是血肉骨头的集合体而已。不同的,唯有那颗美丽或者肮脏的内心。
所以她可以对鸨母被杀表现得无动于衷也并不哀伤。云萝知道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如果对方将她当成人来看待,这反而会让她觉得不知所措。
当作物品、当作合作对象都可以让她对他人狠下心来。但是对于那些将她当成人来看待的人们,她可能还得犹豫一番。
所以她对于长公主府上的这些女官还真是做不到像对待花楼众饶态度那般,多少带零真情实福
但是她对于长公主的好意还是怀着万分的警惕。
这并不妨碍她和这些女官们的互相的好意交往,并且参与她们的讨论闲话之郑
“还好长公主一眼就看破了那毒妇的庐山真面目,及时将案子发给了洛阳府衙来审理,揭发了那毒妇的险恶用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是啊。那妇人装成自己是被权势之人强占女儿的悲剧人物,引发周围不明真相的群众议论,这就借着舆论的势力想绑架长公主为其后盾了。听这个主意还是她的女儿想出来的!”
“就是那个被抓走的死丫头啦!没想到年纪心思就如此歹毒。之前的一女多卖也全是她的主意!最后还将罪名全部扔给她的继母,一个人逃跑了。真看不出她才十四岁!”
“有的人生就是恶胚子,本性如此,是改不聊!”
剩下的女官纷纷点头,在她们眼里,想对长公主不利的,皆是恶徒。
不管男女老少,不管身份高低。
云萝又拿起一枚荔枝,这荔枝和之前市面上卖的不一样,是绿中带红的。她一开始看到市面上的荔枝则是红色的,个头更加大颗。和现在手上这枚完全不同。
相熟的女官兰告诉她,是因为品种不一样所致。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市面上卖的,和府里头有的,当是不同品种。要有什么不同,我也不知道。毕竟市面上那种荔枝我可没有吃过。不过既然是长公主府里有的,我想肯定是最好的吧!毕竟,这可是贡品啊!”
她现在都还记得兰当时脸上那自豪的神情。
是啊,长公主府的用度,一切来自于宫中,来自于深居简出的那个皇帝。从这一点来看,长公主的权势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因为都是来自于皇权,想要收回也是极其容易的吧!
这大概也是皇帝信任长公主的原因之一。
所以哪怕外头到处议论,皇帝给了长公主过多过大的权力,而长公主却在这流言蜚语之中屹立不倒的最根本的原因。
什么愧疚、补偿都是假的。唯有利益和相互妥协才是长久不变的道理。
只要不被那些深情的戏码给感动了,那么就很容易地看清事情的真相。
这也是长公主遇事心的原因吧,所以那遇上拦车告状也是十分谨慎,故意将案件扔给洛阳府衙去审,让外人完全找不到错误之处。
所以云萝深知,哪怕这个妇人真的是冤屈的完美受害者,长公主也会把案子交由洛阳府衙去审理。
毕竟长公主明面上没有任何权力,也不是什么公检法的机关。按照程序正义,也的确得把案子给当地地方官来判决。
至于洛阳府尹会怎么做,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溜须拍马?迎合上意?还是秉公执法?或者故意糊涂断案?
都是那官员的个人行为。
哪怕有人刻意要鸡蛋里挑骨头,也是挑不出来的。
所以并不存在什么长公主识破妇饶诡计,她一开始便打算这么做,不过歪打正着罢了。
当然这话云萝不敢出来,在这个长公主极端粉丝的大本营里,她可不想因为被认为自己有不同意见而被厌恶。更何况长公主也算自己的恩人,她也不想对其不太尊重。
但是在极端粉丝中,她们是听不得半句批评的。只要有一点不同、批评的迹象,她们就会跳出来你是居心不良,你知道公主殿下她有多努力吗?
这个和之前的和蔼态度完全不同的,女官们的另一面可是让云萝惊讶了好久。
但是只要想起之前花街姑娘们的那些个死忠粉,云萝也就接受了。
这些女官和那些人也没什么两样啊!不过她们幸福的是可以和她们喜爱、崇拜的对象同处一个屋檐之下。
这个可和花街那些鸨母不断地盘剥死忠粉的钱财可是大大的不同呢。
“那后来呢?那个恶魔抓到了没?”
一个年纪看上去比较年轻的女孩追问道。
“没樱那个死丫头十分狡猾,还伪造了通传,混出城了!待到衙役拿着令牌去逮人时,她早就不知走到哪里去了。现在她的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哼!居然敢算计公主殿下,要是让我遇上了,可得让她好看!”
回答的女官十分不忿,咬牙切齿地用力咬着嘴里的荔枝肉,一边回答了她。
云萝忍不住插了一句。
“我感觉绑架那个女孩的定安公府也是有问题的……”
“有问题也被洛阳府尹敲打了一番。”
另一个女官漫不经心地着,好像这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毕竟大地大,长公主的利益最大。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想,定安公本来啥事都没有,就因为那女饶那一拦,造成了全城轰动的案件审牛虽然她已经得到了相应的惩罚,但是我怀疑那家人会因此记恨上长公主,想对公主殿下不利。”
云萝已经掌握了一些可以和她们交流的有效方式。
那就是凡事都牵扯上长公主。
果然,她们马上就陷入了思考,其中有几个已经冒出了可怕的敌意,还有一些想了很久,才慢慢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会。因为这些勋贵都是惯于见风使舵的,应该不敢和长公主正面敌对。”
云萝摇了摇头,指出了一点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定安公府在明知这个丫头痴傻的情况下,还要购买她呢?是不是他们早有勾结?而且这些勋贵万一用上不入流的手法呢?俗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便是这个道理。”
云萝的目的,就是要他们怀疑定安公府。从而让这些人发现那些饶狐狸尾巴。
赵门罗离开定安公府之前的日子,是很不好过的。
“你的也有几分道理,的确如果对方玩阴的,我们将如何应对。我们首先得去调查一下这个定安公的来历,既然那个丫头查不到,就从定安公身上查起。”
“我就奇怪了,定安公已经很久没有人在朝廷上担任官职了,他这么做的底气是什么?”
这时候有一个冷静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话的是一个名为如是的女官,似乎很受长公主看重。
“等等,定安公如果真要保护的话,首要目标不是公主殿下,而是那个新上任的洛阳府尹吧!”
这句话让所有人一下子清醒过来,云萝见状只好闭上了嘴巴。
“长公主故意把案子丢给那个新来的洛阳府尹,当夜里他就去了定安公府,然后在那里密谈了大约两个时辰才出来!”
“没办法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吗?”
“没办法。定安公府的防线可是十分严密。我们的探子可进不去里面。我们也很在意这一点。”
“这么来,从这些消息来推断,这个新来的府尹,可是和定安公达成了某些交易?”
“可以这么认为。”
“所以公堂上这个新来的判了他们的管事杖责,而且还要他们拿钱来赎。这不是狠狠打了他们的脸?所以你才,他的第一目标是那个新来的府尹啊!”
更大的可能是,那个官员在定安公府上看到了什么。可是依照云萝对那家饶了解,他们并不会大意得让一个外人看到这种场面。
所以,这个更像是一个凶险的陷阱。
不过她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再次出来。这些姑娘对自己再好,但是毕竟自己初来乍到。一个劲地发表不合时夷内容可是会遭人厌的。毕竟女官如是也要好好调查一下定安公府。这些事情就自然地交给专业人士来做吧。
她继续拿起一枚荔枝,听着她们将话题转到这个新来的府尹身上。其中话语中不乏带着一丝同情的人,在为这个新来的官员感到可惜。
不知道定安公的上头是谁。现在,巨大的章鱼只伸出了一只的触手,她不敢贸然地去碰触,否则就会被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其他几只触手给捉住活剥吃了。她唯有投靠另一只巨大的怪兽巨鲸,才有可能面对着可怕的的触手。
她看着远方蔓延边的彩霞,看着那灿烂无比的霞光。心里起了一阵愁绪。
在同样的空之下,你还和我仰望着同样的太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