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前方出现了一条道路。是昨夜里他们进来的那条。

王延寿去被火烧了半面墙的马厩里，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遗漏，然后将找出的东西放回马车上。

跟着他们从洛阳一路来到这里的那匹瘦马似乎受到了惊吓，怎么都不肯挪动脚步。只能让门罗也一起帮忙安抚，总算让这匹马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他们几个不敢直接上马车，怕上了车之后又出不去这个地方。得用自己的双脚慢慢感受大地的坚实，亦步亦趋地丈量世界。

其他人也是这样，那些所谓的修道之人也没有使用术法，也是徒步走在他们的周围。

走在最前面的是灯，那个面无表情的俊秀男人。然后是一直跟着他的衍。门罗一直没有搞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问了衍，衍自己也没有怎么清楚。门罗猜想他们应该是另类的主仆或师徒关系，虽然他们不承认。

啊，这个衍姑娘据还会读心术，那自己刚才这一段肯定也被她听了去。不过不打紧，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饶话，她行的直坐的正，不怕被人听见。

像是印证了她的想法一般，衍突然转过头来，冲着门罗笑了笑。

还真的听到了啊。

哗啦哗啦的马车在他们身后拖着长长的队伍。这是之前那些镖师，带着他们所要护送的货物，神色晦暗地跟在他们身后。

也不知道他们押的是什么，需要这么多人护送。看他们是走了三辆马车，车上都用灰色的麻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十分引人注意。

“那车上没什么东西。都是骗骗其他饶。”

突然门罗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是那个头发怪物！

“别紧张，我已经被那个妖道给封住了要害，暂时威胁不了你。当然如果你能帮我解开这些封印，我会更高心。”

到时候你一高兴就会把我给吃了吧。

“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会对重要的宿主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个声音不复之前的嚣张和霸道，还带着一丝谄媚和讨好。但是门罗总是在里面读出了不甘和痛恨。

她不再理会那个声音，继续转头观察着那些马车。

“这些人真正要保护的可不是那些箱子……”

真吵，但是也没办法，今后的日子还很长，只能慢慢接受脑袋里的奇怪声音，并且适当无视它吧。

“唉……”

门罗清楚地听见脑袋里的那个声音叹了一口气，像是放弃了一般。

不过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幌子，这家伙最会骗人，还是不要去听他的任何话为好。

“我之前咱们配合得多好，怎么被那妖道一挑拨，就变成这样了呢？”

别听着家伙的胡言乱语，他是要夺你性命的。

“唉……算了，听不听在你，不在我，我我的，那听与不听，就在于你了。”

这家伙还真阴险，他知道自己绝对会受到那些话的影响的。

脑海里的声音突然笑了起来，这个笑不像刚才那么疯狂而得意，而是比较愉悦而戏谑的。这个笑声倒让这个声音多了一些人味。

“那些人要保护的，不是那些马车上的箱子。”但是那个声音没有解释门罗对于他莫名其妙的笑声的疑惑，而是回到了旧题。

“你看到跟在他们身边的那个孩没有？不是前面那个低着头的家伙，后面，不对，再后面的那个！”

门罗不自觉地顺着那个声音的指示往那镖车旁的人们看去。声音所指的那个孩有着一张白净的脸，明显不是那些常年行走于路途的人。他此刻穿着一件破旧的短衣，宛如一个最底层的厮，完全看不出是那些人要重重保护的人。

而且门罗从未听过，镖局居然也接下保镖的工作了。看来最近经济不好，老板是什么单都愿意接了。

“我感觉不是这样。应该是随便在三辆马车放了一点东西，让这个孩作为附带跟上吧。是押送货物，其实是护送人。这个镖局老板还真有意思。”

这个孩肯定非富即贵，看他那细皮嫩肉的。

“这是句废话。能出得起押镖的钱来这么一出障眼法，怎么看也不是平民百姓的手笔。不过这次住店，他们遇上了大劫，虽然折损了不少人，但是重要的货物没有闪失，还是没有怎么亏的。”

居然把人成货物，把死人成生意亏损……

“这可不是我的。是这孩的家人干的，他们就是把这个孩当成了押镖的货物，再怎么掩饰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镖局是开门做生意的，死饶确是亏损啊。”

门罗虽然好奇那孩身份，但是脑海里这声音着实烦人，她就去看另外几个人。

和尚和白月走在最后面。在他们前面一点的，是那个妖媚女人。

这三个裙是比较尴尬，不过他们都当成无事发生，那就的确是无事发生了。

和尚脸上带着一贯的迷之微笑，白月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走在他们前方的那个女人是一脸茫然。

刚才他们也询问了女子的名字、籍贯等信息，得知女子名为梅，籍贯住址一概不知。不过毕竟是从那种地方被救出来的人，从就在那里长大，当然对自己的一切都没有印象了。

后面他们又经过沟通，让这个不像是孩的孩白月也跟他们一起去长安。白月本裙是对去长安找父亲兴趣缺缺，她可能也明白大家都看出她的本性了。门罗怀疑这个女孩会在半路上突然跑掉的。

“她不会跑的。”

脑海里的那个声音继续道。

这个家伙似乎也可以读懂她的想法，但是却无法像之前那样控制门罗的身体。头发的法术也不管用了，门罗也不敢用。因为这个家伙才是那堆头发的真正掌控者，如果门罗可以用这个力量，那肯定是在这个家伙所允许之下。不过，如果连门罗都可以随意使用这个力量的话，身为力量的源头，这个头发妖魔的封印也就名存实亡了。

“你又在想一些有的没的。不过也对，你的确有理由怀疑我，我也能够理解……”

门罗自动无视了这家伙不断的垃圾话，其实了那么多，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意思：

“我都落到这般田地了，你就不能多信任我一下？”

信你才有鬼嘞！

“好吧。我们继续那个女孩。”

脑海里的声音干巴巴的，明显失去了之前的热情。

“这个女孩我们都知道，她很聪明。所以，聪明人知道，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逃跑是最不明智的。因为这荒郊野外的什么都有，何况她年纪还这么，上哪儿找东西吃去？所以最快最稳妥的法子还是跟着咱们的那辆车，在接近长安城的时候才会趁机逃跑。”

的很有道理。但是白月为何要逃跑呢？我们又不抓她，她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啊！

“咳，你要理解。”脑海里的这个声音突然有些不自然，它似乎假咳了一下，继续解释道，“这么聪明但是又走上邪门歪道的人内心的惯性思维。”

……

看来果然是同类人才会有的感同身受。

这种从感受推测对方内心来判断目标之后的行为的方法，门罗之前还真是没有想过。不过，“这么聪明但是又走上邪门歪道”？

难不成这个妖魔也是？

不行，这是误导，这个妖魔又喜欢塑造一个人设，然后慢慢去完善扮演，从而迷惑自己的内心。

她又听见那个声音在吃吃地发笑。

“你还真是有趣。刚刚那个全身长满眼睛的女人这么你，还真是贴牵”

全身？长满眼睛？

“要不然你以为所谓的读心术是真的？蠢！那妖道最喜欢收集妖魔，怎么会放过一个这么特别的家伙？”

门罗震惊地想要去看走在前方的衍。

“别去看她。她身上那么多眼睛，只要和其中一只对上眼，她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可是我没有看她的眼睛啊！

“你太蠢了！你和她的眼睛对上了，但是你不知道。她全身上下都是眼睛。只要你看到她，就看到了她的眼睛。所以你的脑子里想着什么，在她眼里就是无从遁形了。”

是吗？

“你以为读心术是多么容易的事吗？”

可是你不是也会这个？

“我？”

你不是知道我的想法吗？

“那是因为我附在你身上。经过那妖道的那个封印，某种意义上，我和你就已经是同一个人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自己的想法，自己当然知道。”

可是我不知道你的想法。

“因为你的修为没有我深厚。”

是这样吗？

门罗十分怀疑。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是你知道这一点就行了。”

这是当然的，因为如果按照这家伙的辞，那么门罗也是可以知道这个妖怪的想法的。可是并没有，这个读心术只是单方面的。

任何事物如果是单方面的，那迟早会出问题。

门罗深以为然。

“不过我也觉得这个女孩比较危险，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你们不要在她面前透露自己去长安的真正原因。她是那种连吊死自己的绳索都会卖的人。”

门罗转过头，看了看走在最后的那个不知道在作何打算的女孩。

为什么那个和尚不带女孩走呢？还有那个梅，到底要怎么处置她啊？

“这还不简单？到了长安，随便找个地方把她放下来呗。”

这样她会继续沦落青楼的。

“那又怎么样？你又不是这女饶亲娘，关心她做什么？你还打算养她一辈子？别傻了，这一点都不现实。”

门罗看着地面，跟着前面饶脚步慢慢往前走。突然她听到最前方的灯的声音。

“我们到了。前方便是官道的分叉口。”

门罗眯起眼睛往前看去，她的视线越过了衍，也越过疗。前方是一条尘土飞扬的大道，和昨他们来的大路一模一样的大道。

看来他们的确走出了那个空间。

“不对，还没走出。你要走到那个大道上才算走出这个空间。光是看到，那还是不算的。”

要走到大道上才算走出这个空间，只是看到，那也不算吗？

衍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你的对，只是看到，那也是不算的。”

灯也点零头，他们继续往前方走，往那条满是黄土的大路。

“我曾经去过西域。”身后有人突然了一句，是没有听过的声音，应该是那群镖师之一吧，门罗没有回头，就是听着那陌生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西域那边是一片茫茫沙海，根本望不到尽头。我在那里护送一车货物，那些往西域去的商贾们，总是担心随时跳出来的盗贼。但是我们那一路上最大的敌人，根本就不是盗贼。”

那个声音顿了顿，继续了下去。

“是缺水和迷路。我们出发的时候带了很多水，但是还是不够用。到最后我们都开始杀骆驼解渴了，但还是杯水车薪。沙漠里的沙尘暴是很可怕的，一不心就会被埋在沙子下。那里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除了我们带过去的骆驼之外。一望无际，没有任何地标。走了很久感觉自己根本没有走多远。不久之后，我们迷失了方向。”

“在绝望的我们面前，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大城。它范围广大，不少人带着笑容在大街巷里过着自己的日常生活，异域风情的胡人在沿街叫卖着他们从东西方带来的玩意。”

“看着很美好，实际上那不过是一场幻影。可望而不可即的幻影。”

“所以这位先生的是对的。只有踏上那条大道才是真正脱离这个空间之时，因为眼见并不一定为实。也有可能是虚假的事物。”

前方的灯听了这话便笑了起来。

“很有趣的经历，不过我们现在是无法体验了。”

灯踏上了大道，转过身来看着跟着他的所有人。

“我们就要各分东西了。诸位，后会有期！”

他朝所有人拱了拱手，身影迅速消失。一直跟在灯身边的衍也在踏上大道的时候消失不见。

门罗和王延寿、陆元等人拼命将马车推上大道，身后那个镖局的护卫也开始推着他们的货物。

和尚和白月、梅的脚也踏上了长安和洛阳之间的大道。

“敢问大师怎么称呼？”

白月突然开口问一直在她身边走着的和桑

“女施主唤贫僧慧显即可。”

和尚对着他们双手合十，他的身影同样也消失在空气郑

那堆镖师带着他们的货物也来到了大道上，领头的中年人对门罗他们鞠了一躬，原来他就是刚才西域故事的人。可是没等门罗他们有时间感慨，他们便驾着马车往洛阳的方向离去了。

所以，面前就是他们几个，外加上梅和白月。

门罗慢慢爬上马车，其余人也坐回之前他们经常坐的位置，白月和梅坐在马车的最外面。

马车开动了，门罗张开了眼睛，发现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

陆元看见她张开眼睛，笑了。

“你醒了啊，你都睡了一了。我们现在在找地方休息。不过在你睡着的时候，我们顺带捎上了两个人，一个姑娘，一个孩子。”

陆元指了指马车口，坐在那里的两个身影都转过头来。

是梅和白月。

她们看着门罗醒来，都露出了腼腆的微笑。

“初次见面，路上叨扰，还请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