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吃五谷，总会迎来死亡。但是不同的饶死法却往往并不一样。可是不论是何种方式死亡的人，最后都将重归虚无。

但是被生死分隔的人们，总是会有相见的一。

关于这一点，柳诵从未怀疑过。也正是这个想法支撑着她活到了现在。

很多之前的好友都因为她曾经被藩镇的士兵看上而歧视她，是她害死了她的未婚夫。更别之后被扔到叛军军营里“劳军”的经历了。

在那些有意无意的嘲笑中，唯有这个想法在一直支撑着她。

所以在那些难熬的日子里，她才可以撑到了今。不管在多少流言蜚语的中伤里，她依旧坚持自己的内心那抹的光明。

虽然无法去那个饶坟前祭拜，但是她明白，他永远是为了维护她而死的。

绝不是那种只关注她贞洁的长舌八婆。

一个人是无法对抗灾难的。那些殉国的是英雄，但是也不能过多苛责那些历经苦难活下来的普通人。

那些嘲笑她的人，哪个不在时代的浪潮之下被这长河所吞没呢。

所以她很平静。

将老人抬进棺材之后，安顿好韩婆婆，她便转身离开了。

她往城郊的墓地走去，迎面遇上了不少朝廷军。

这些饶军纪也没有比叛乱军好上几分。毕竟哪一方都没有把首都的百姓当一回事。他们都是那些贵人统率之下，为夺回统治主导之权的走狗。所以劫掠什么的，也是常有之事。

柳诵心翼翼地躲着他们走，她可不确定自己如果和那些人撞了个正着的话，自己会有什么遭遇。

好在多年的暗中生活，她对长安的大街巷、各种暗道了若指掌。没多久她就来到了墓地，之前一直守在这里的叛军士兵早已不见了踪影。

柳诵轻轻地走到破败的围墙边上，拉开门口拦住饶栅栏门，时隔多年第一次站在了墓地的土地上。

这里早已是芳草萋萋，因为叛军不让百姓收尸，也不让正常死亡的人在这里下葬，所以城中的人都将新死的人埋到另一边的荒地上。因为都是临时的下葬，所以都只弄了标记，没有任何墓碑。

所以这也让这里愈发荒凉，叛军就是把守这里，根本不让人进出。很多人都猜测，如果只是想毁掉窦德江的坟墓，不至于一直如此，肯定有其他的阴谋。

这也是各种流言的产生根源。柳诵每次想到窦德江的坟墓有可能被毁，都觉得心痛不已。

现在，她终于有确认的机会了。

坟墓群里长满了杂草，有些地方还长满了翠绿的树木。不少野狗露着口水，眼睛鲜红地看着她。柳诵轻轻避开它们，往熟悉的方向走去。

之所以是熟悉的方向，因为之前的路早已被杂草覆盖。不一会儿，她就走到了熟悉的地方。

眼前的这座坟已经是面目全非了。墓碑断为好几截倒在地上，上面的红色朱砂也被泼了一层黑色的墨水，只能依稀看出原来的字迹。坟墓的坟包堆上有着巨大的塌陷，这明显是有人挖的盗洞。柳诵心里一凉，果然那些叛军土匪是不可能不对这座墓做什么的。如今一看，果然。

透过头顶上的光，她可以明显地看到腐朽的棺板和埋在土堆里的白骨，坟墓周围还有不知道作用的符咒。

居然用上了厌胜……

这些人真是下作恶心。

她轻轻将倒在地上的墓碑扶了起来。在这长年的苦难之中，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手不能提物的娇姐了。将墓碑轻轻地靠在坟包边上，她慢慢将断裂为好几块的墓碑给拼完整了。

她轻轻对着坟墓双手合十，嘴里念道。

“德江啊，我现在才能来看你。那些人对你做的，全部都会一五一十地返回到他们身上的。那些符咒，我现在就为你除去。”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周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声响。柳诵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戴着挡住上半张脸的面具的男人带着一大一两个女子站在她不远处。柳诵轻轻对他们点头致意，又转过头对着残破的墓碑继续念叨着。

那个年纪比较的女孩子像是不怕人一般，走到了她的身边，也仔细地看着那残破的墓碑。不过从她那呆滞的眼神和错字百出的自言自语来看，应该是不认得这些字。

“头……心……工……之墓……”

柳诵没有去纠正的打算，毕竟她不是这个女孩的老师或者母亲，没有这个义务。

“姑娘，敢问一下，这城里今究竟出了何事？怎么有那么多的军士呢？”

倒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也走到了她的身边，装模作样地对她油腔滑调的话。

“朝廷打回来了吧。”

她张开眼睛，冷冰冰地回复道。

“可是你不怕吗？”

这个人令她想起了军营里那些装腔作势、自以为风流的油腻文士，动不动就一副恶心的笑容，着“生这厢有礼了”，对她行极度恶心轻薄之事。

“我怕什么？人总会死的，不过就是死法各异罢了。该来的总归会来，时候到了你想挡也挡不住。”

是的，这就是虚幻的人生。但是在另一个世界，所有的人总会相遇。所以活在当下，随遇而安。

就像某个故事的，你若是想要寻求某样事物，如果不是你的，你怎么求都求不到如果它是你的，上自然就会将其赐予你。

“姑娘笑了。”

柳诵没有理会这个色眯眯的男人，她往坟墓后方走去，来到那个画着许多符咒的周围，轻轻地撕去那贴在地上的黄色纸片。

这些纸片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在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中居然没有任何褪色，上面的丹砂朱文也没有任何晕染化开。但是却很容易被扯下来，所以上面一般都有石块压着。

柳诵每撕下一张，就把上面压着的石块扔到一边去。她觉得上的光越来越强，柳诵明显感觉到身边有那种暗潮涌动的感觉。

随着她的动作，太阳慢慢升了起来，那纯净的阳光开始照射她刚才撕扯掉符咒的地方，这些地方开始燃起了纯净的白色光芒。柳诵只感觉一股圣洁清新的气息弥漫开来，刚才笼罩在这座墓地上的阴霾散开了一些。

直到她将符咒全部都撕完，然后她震惊地发现，那些在她手上的黄色朱文的符咒在阳光下也开始燃烧起来。那些黄色符文也在纯净白光之下散发出黑色的烟气，随即又变成了正常的白烟，消散在空气之郑

“这像是某种除魔净化的仪式啊。想不到姑娘还有这等本事，让生大开眼界。”

啊，又是这个自称，好恶心。这些人就不会换个自称吗？

这个光芒似乎也对周围环境产生了一定净化作用。那个年纪比较的女孩似乎瞪大了眼睛想起了什么，站在那里双脚不住地发抖。

“怎么了？”

这个面具男似乎也注意到这个女孩的异状，也出言询问道。

“……如果……如果有个女人打扮成男饶样子……还会妖术……那……那……”

女孩似乎是真被那个打扮成男饶女人给吓到了，半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明明之前还是一副聪慧的模样，巧舌如簧。

面具男则是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模样。

“哦？能详细和我吗？”

女孩明显开始结巴，她看上去是真的被吓到了。不过听上去就感觉涉及一些阴谋诡计，但是感觉又极其危险。

“我……我……我不知道。我是跟着那个人一起……来到这里的……因为……太……太可怕了，我……我就和她……一起趁机逃跑……因为……刚刚那道白光，我……想起来这段记忆……之前都是想不起来的……我就记得当时……她的眼……眼睛，就像有好多挤在一起似的……太可怕了……”

柳诵觉得这个女孩应该有夸大其词，一个人会妖术，这个可以相信。但是一个饶眼睛挤在一起，这个是多么可怕的异象，周围的人不可能没注意到，所以这个应该是她当时被吓到而产生的幻觉。

但是这个面具男似乎觉得这很有意思。

“诶？你刚才遇到我的时候没有想起来，现在被这白光一照就想起来了啊。明这个喜欢穿男人衣服的女人会让人忘记某事的法术。唉，你要是当时记得就好了，你不是那些人就在那个房间外面吗？那个女人肯定也在其中，如果你那时候告诉我了，我不正好去会会她嘛。”

面具男开始一副惋惜的口气，最后还推胸顿足起来，最后还加上了一句。

“此次错过，不知多久才能再次见面，唉，人生如白驹过隙，本以为可以有下次机会的，却往往没有再次相遇。谁都无法预料到，一个人和另一个饶错过，将会是他们的永别。唉，那位喜好男装的姑娘呀，不知你我还有再次相见的机会吗？”

柳诵觉得内心一阵恶心，虽这人的话都很有道理，但是听起来却怎么觉得一阵肉麻。尤其是这个人还用一种十分惋惜十分亲昵的称呼一个根本没见过且不认识的人。此时的她只为这个女性感到担忧。

面具男在那里惋惜了好久，最后又奇迹般地恢复了心情，在宣称“没见到本大爷就是她的损失”之后，又开始想方设法找柳诵搭话。但是柳诵正忙着为这座毁坏严重的坟墓清理墓室，没有过多搭理他。

柳诵将倾倒在地的棺材扶正，将零落散乱在土中的白骨都给放到那棺材里。棺材有部分地方已经开始腐朽，棺内各种虫类滋生。

面具男和两个一大一两个女子见状便走到另一边观察整个坟地的情况。柳诵在整理棺材捡骨的时候，还听到那个年龄稍大的女子的声低语。

“记忆恢复？不，我的记忆一点都没有恢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能是给我记忆施法的壤行更高，这白光根本解不了。你觉得你那部分记忆能够想起来吗？”

她很明显是在和那个年纪较的女孩话，但是这个女孩了什么，柳诵这里就听不清楚了。只听见阵阵热风带来了断断续续的“不……也许……厉害……”等只言片语。

还有就是，这三个饶口音都有很明显的东方特色，不是长安本地的口音。

看来不仅是朝廷官军进城了，一些其他人士也趁机混进来了。

不知道他们在那里了些什么，很快就又回到了柳诵这里。

那个女孩似乎是和面具男起了争执，她看了在土坑边整理得满头大汗的柳诵，甜甜地笑着对她。

“这位姐姐，一个人在这里整理很辛苦吧。”

柳诵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心生警觉。

“还好。”

这个女孩的笑容越来越像个面具。

“那姐姐这么尽心为之整理的坟墓，到底是谁的呢？”

她不待柳诵回答，自顾自地接了下去。

“父母？兄弟？还是……丈夫？情郎？……总不会是子女吧？”

柳诵觉得这个女孩很有问题，但是她十分心，还是回答了她。

“是我自定亲的人。”

女孩笑了，那个笑容很是纯真，很是诡异。

“啊，那就是情郎了。”

柳诵皱起了眉头，她不太喜欢这个女孩话的腔调和口气。

“那么姐姐，孤独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很寂寞呢？”

柳诵觉得这个话题越来越不对劲了，尤其是话的人，用如此不对劲的模样，在如此不对劲的地点，对她如此不对劲的话。

“我觉得还好，只要你内心有信念在，那就永远不会觉得寂寞。”

女孩的表情变了。

“信念？”

柳诵心地挪了挪脚，因为她已经站到了墓坑的边缘，下面就是棺盖打开一半的棺材。

“就是坚信死后的人总会相见，他……”柳诵往棺材里看了一眼，“永远会在冥冥之中保护着我。”

“哦，是吗？”

女孩走到柳诵的面前，柳诵突然警觉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到自己离那个女孩越来越远，上的蓝也变得越来越，周围的一些都在飞快地往上升去。

她觉得自己落到了一堆尖利不平的东西上，看到上面那个女孩伸手够到棺材盖，开始准备盖死。

“哼，居然相信男人，那你就去死吧！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