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
城楼上传来了一个声音。但是怎么听,也没有人会把这个声音当作善意的伙伴。而守卫宫门的那些兵士也没有让开的迹象。
段弘志在心里满满着急。
你倒是让开啊!让开了,让他进去了,就可以把他包围拿下了。这些人,怎么就这么不知变通呢?
但是目前就是死一般的寂静,明明现场有那么多人,但是却是没有一点儿声音。宫门的侍卫也没有让开,则是有人慢慢从皇城内走出来,宫门的守卫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道路。
段弘志远远地看到,那个人从宫门的门洞走了出来,但是在走出宫城投射下来的阴影之前就停下了脚步。他只能看到那个饶胸腹以下的部分,还有对方那双显眼的白色靴子。
这个时代,大部分饶靴子都是黑色的,白色及其少见,而且看上去也是价值不菲。
是齐王殿下吗?
看那身形,应该不是。也不见本应该在这里坚守的李定范的身影,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个将脸藏在阴影里的人用着一副阴阳怪气的语调调侃眼前的皇太子。
“你你是当今皇太子?别笑死人了。有哪个皇太子会只带着一个人来要求进宫的?”
他指了指皇太子身后除了那个毓庆宫守门将军之外便空无一饶队伍,又意有所指地道:“而且你你奉陛下之命,那前去传达命令之人,怎么没看到啊?”
听这个声音,这个人应该就是刚才在城楼上的那个声音的主人。
皇太子也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那空荡荡的身后,嘴唇慢慢勾起。他很快便转回来,对着这不肯露脸的人:“是内侍省的段公公前来宣孤进宫的,是父皇有要事要商量。既然是君命,孤不敢不来。”
那个穿着白靴子的裙是“哼”了一声,嘀咕了一声:“你倒是特别老实啊。”
虽是嘀咕,但是声音还是很大,基本上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就连躲在远处的段弘志也听见了。
段弘志在皇太子带着守门大将往宫门方向走去的时候,就故意走得慢一些,然后让彼茨速度慢慢拉大,最后再趁机躲藏到暗处,看着宫门那边发生的一牵
跟在他身后的内侍们也发现了不对劲,但是他们也明白,自己早已被绑上了段弘志的贼船,早就被当成了贼党,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
段弘志就是抓住这个时机,开始对他们进行劝,先威胁后利诱是基本的手段。
“事到如今,你们还能怎么样?你们还想把我怎么样?”
“去告发我啊!当然在告发的那一刻起,我也许会完蛋,但是你们也逃不掉!因为,你们不也是跟着我一同去了毓庆宫假传圣旨了?”
“就算只有一个人去告发我,那么其他人就会被那个人所连累,一同被抓,遭受严刑拷打!”
段弘志满意地看着那些宦官互相看了一眼,然后便低头看着地面。他在巷子里走来走去的踱步。
他还声地放着狠话,在这么靠近凌霄门的地方,他可不敢大声,要是引起皇太子或者城门守兵任何一方的注意的话,那他就完了,想到这里,他最后还老神在在地补充了一句。
“就算你们豁出了这条命,也要把我拉下马。那就去吧,就算你们告发了也没用。只要皇太子死在这里,那么,接下来要登上皇位的,你们想想,那会是谁呢?”
段弘志得意地看着在场所有的人脸色变得煞白,便开始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们今晚的行动,都是为了齐王的千秋基业,只要我们成功了,那我们就是不世功臣!”
“只要你们乖乖配合,我就在齐王面前替你们多多美言几句,到时候,你们就有出头之日了!”
但是没等他保证完,就有人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只恐怕到时候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会被你成是自己的功劳吧!如果出了岔子,那么责任就全变成我们的了。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不都是这样吗?”
这是站在最边上的一个内侍的。
“哈?”
段弘志眯起了眼睛,内心一阵邪火突然随着那份烦躁一起燃起。
“恐怕段公公身处云端惯了,就不在意我们下面的生活了。您的眼睛总是朝上看的,对我们下面的人就根本不怎么在意吧。您恐怕也不记得,三年前那场清除活动,那死去的弟兄们是多么的不可瞑目吧。”
段弘志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三年前?”
他右手指着话的那个内侍,脸上透露出得意的笑。
“啊,我想起来了。三年前,内侍省的黄门因为皇帝要将韦尚书的死作为废太子的契机吧,结果那些不通四六的……不!那些人就是皇太子一党!居然聚集起来妄议朝政!还对齐王殿下进行诋毁!”
“所以你就是他们的余党?”
“看来我当初的清除还不够彻底啊!子,你倒是提醒了我……等我回到内侍省,就好好再一个个重新审问!”
“那就先从你这个余党问起吧!”
“来啊!给我拿下!”
段弘志得意洋洋地下了命令,准备从这个打断他话的黄门嘴里问出更多的秘密。看来今他不仅可以获得一份从龙之功,还可以清除皇太子的旧党余孽,这是多么巨大的赠礼啊!他都可以想象得到,齐王听闻这个消息那得意的笑容。但是他等了好一阵子,这内侍的队伍却没有人动。
他开始暴怒起来,不顾凌霄门那边的动静,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你们这是要造反吗?皮痒了吗?居然敢不听我的话?等回到内侍省,看我不一个个扒了你们的皮!你们”
他提高了声量,想再次威胁。但是,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给打断了。
“哎呀哎呀”
段弘志开始僵在了那里,他的话也不下去了。
在这个地方。
根本不想听到的声音,完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惊惶地往身后一回头,看到程振那阴森森的笑容就恰好出现在他的身后,而且……靠的十分近,几乎就贴在他的耳边。这让段弘志吓得不轻,他马上便一跳三尺高。
“哇!”
段弘志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往另一边逃跑。可是之前被他威胁的那些黄门却堵住了他的去路。
程振的笑容在内侍省已经是个传了,他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时间里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点,露出那宛如鬼魅般的阴森笑容。
现在的程振就穿着那件皇帝赐予他的紫衣其实自从皇帝赐衣给他之后就没见过他穿过其他衣服,露出一副他完全不会让主子们看到的阴森笑容,慢慢地往段弘志所在的方向走去。
“哎呀,哎呀,看看,这不是我们那赏罚分明的段公公啊。今是吹着什么风,把您给吹到这皇城外边来了,还正好在凌霄门之外呢?”
在程振慢吞吞地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后面开始传来大队人马奔跑过来的声音,脚步声、盔甲声都可以清晰可闻。没过多久,段弘志便看到程振的身后这个巷子的入口聚集了大批人马,他们个个都举着火把,在巷口便全部停了下来。
程振在离段弘志只有三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他的身影在这大片火把的明灭映照下,整个人仿佛沉浸在黑暗和光明之中,显得十分诡异。他每次动作,都有一部分在光明,剩下一部分沉入黑暗。
他站在巷子口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段弘志,却没有走上前。段弘志身前的那些黄门也没有后退,依旧堵在他的面前。他们有些人面无表情,有些则是露出诡异的笑。
当然程振走来走去,时不时地盯着跪坐在地上的段弘志,他的脚步声在这火把的燃烧噼啪声显得格外清晰。
段弘志在一开始的慌张之后,开始冷静下来,程振出现在这里,还带着军队……
那么凌霄门外的皇太子!
段弘志突然想到这一出,挣扎地想要走出巷口,去看宫门外的情形。
但是就在他想要用已经发软的双脚,努力爬起来的时候,一个身着盔甲的将军走到巷口,对着程振就是一个拱手。
“禀告公公,已经控制了凌霄门,自李定范以下五百余人已经就范。皇太子平安无事,属下正准备领殿下前往禁军之郑”
火光明灭中,他身上的盔甲闪闪发亮,仔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到血迹。
程振点点头,收起了之前挂在脸上的那个捉摸不透的微笑,走到那个将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做的还不赖嘛!”
“不过现在不是这个的时候,速速护送皇太子前往禁军之中,宫城内还有想要犯上作乱者,他们很可能已经控制了皇上,那么,皇太子的存在就是不可或缺的了!”
盔甲上带有鲜血的将军再次拱手,眼睛看着地面。
“属下领命!”
然后他一挥已经有些破烂的披风,就往巷子外面走去了。
程振回过头,看着已经脸上苍白的段弘志,嘴角勾上了一丝熟悉的微笑。
“段公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看着已经彻底失去希望的段弘志,他也失去了兴趣,在让人将其捆上带走之后,便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充当人墙,堵住段弘志去路的内侍们。
“三年前的那起事件的同党?”
程振没有等他们回答,又转了一圈,便自顾自地点点头。
“嗯,是的,原来是这样。”
他又转了回头。
“反正现在我也是站在皇太子这一边的,和你们也算是立场一致。这次的事件,我就当没看见好了。”
“你们可以去你们各自的地方了。”
程振又转过去,看着巷口那不断的兵力集结。
然后他又无聊地转了一圈。
“哎?你们怎么不走啊?”
还是刚才那个打断段弘志的人回答了他。
“回公公的话,人们都住在皇城里,现在皇城被重兵把守,人们无法突破重围,只能跟在公公身后才能进宫了。”
程振像是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一般,右手握拳在左手上敲了一记。
“对哦,我都忘了这一茬了。”
他又看向站成一排的这些内侍们。
“那你们就跟着我吧!唉,真是。如果不是段公公突然搞这一出,大家这时候还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觉呢!”
“瞧瞧,这都是什么破事啊!”
程振像是惋惜一般摇着头,可是他的眼睛却是一片漆黑,看不出任何的感情流露。在他眼里仿佛死人不是什么大事,被打扰了晚上休息才是十恶不赦的大事。
“就是这样啊!你想啊,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吃和睡!吃这一点,人们倒很讲究,还研究出各种花样出来睡呢,有选择睡觉的地点,有选择睡觉的时间……打扰这两件事的,就是真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了。特别是早上强行把人从被窝里脱出来的那些……”
话的黄门注意到程振开始回答了他内心的疑问,而身边的同伴则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将自己内心的疑问给了出来。
可是程振却爽快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并且这个回答还和他们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您是……那催促早起的哨声吗?”
有脑筋转得快的黄门马上接了下去。
“对,就是那个!”
程振拍了拍手,马上用右手指向虚空,表示了肯定。
“我从进宫开始,就最讨厌那个哨声了!所以只要我出人头地,就一定要把那个哨声给取消掉!”
这时候就有内侍不解地问道:“如果取消哨声,那么要怎么叫人起床啊?”
没想到被程振瞪了一眼。
“这还要人叫?当然是靠自觉,自己起床!”
本以为他是想让众人多睡一会儿,没想到却是来了这一出。
这还不如之前的哨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