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铁发出沉闷的邦邦声,落在这漆黑的田野上,也落在一路向东的林岳恒一行人心中。
借着路旁人家微弱的灯光,依旧穿着那不合时宜的长衣长裤。林岳恒一行人是黑夜笼罩的旷野上,三三两两的黑影。
“爸爸每年挣4万,我每年得花两万,弟弟读书也得1万多。是、赌博犯法。可我拖累了他十多年,有什么理由去责难他?”
李小颜的声音冷漠疏离,像是茶山的呢喃,盘旋在这旷野上。
身后跟着杨建,杜鹃三人,林岳恒的眼里是化不开的愁雾。
村上的人家随意地建在马路旁,像是任意依恋母亲的孩童。
每路过一户人家,林岳恒便会用手指着他家的大门,对身后三人讲述他家的苦乐:
“这家人家的儿女家庭美满,父亲50多岁,刚刚查出气管瘤。”
“他们家都算健康,可邻里关系的处理上颇有些隔阂。”
“这家女儿是985名校,儿子成绩也不错。老父亲这个月刚刚去世。”
“他家家境还算富足。老太太是个聋哑人,男人常年在外,留下一家子老弱妇孺。”
……
杨建三人走在林岳恒的身后,静静听着他口里的家长里短。心中感慨:
这世上哪有真正完满的家庭?在你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都有各自的苦楚与哀伤。
静谧的天空装盛着璀璨的星辰,四五茶山将村落环抱。
凉风无言,带走繁乱的思绪,林岳恒的头脑瞬间清醒,却又再次迷惘:
自己的工作做的是否到位?
是否有负人民的重托和国家的信任?
今天的路该怎么走,明天的方向又究竟在哪儿?
黑夜给得了他回声,却给不了他回答。
一路向东,晨光,初露……
茶山的清晨,天似乎比其他地方亮得要早些。
早上五点,已经有纷乱的人声将熟睡的鸟儿惊醒。
杨建被林岳恒叫到茶山时,眼睛肿胀,还有些睁不开:
“林书记,我昨晚回家赶完报告已经两点了,你就不能让我睡够三小时?再被你这么压榨下去,我们扶贫干部的猝死年龄就又要创下新低了。”
也不理会他的抱怨,林岳恒指着不远处的茶山:“你看!”
“看什么?”
杨建顺着林岳恒的指尖看去,清晨的茶山光线昏暗,雾气朦胧中间,是色彩斑驳、移动的人影。
杨建是茶山本地人,从小生长在这里。这样的场景于他,算得上是家常便饭。
看向林岳恒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疑惑:“怎么了吗?”
“这是村民们的常态?”
林岳恒从小跟着父母生活在城市,对这种劳作方式显然是极少接触。
得到杨建的肯定答复,以便起身向茶山走去。
茶田依山势而建,爬起来颇有些费劲。偶尔遇到坡度特别陡的地方,还得用手拽着茶树。
爬上一架陡坡,刚遇到第一块有人的茶田,林岳恒二人就被一位农妇给叫住:
“诶~林主任,你们怎么爬这儿来了?”
刚刚扶过的茶树上长了些苔藓,一抓便蹭到了手上。林岳恒一边拍掉手上的苔藓,一边回答农妇的问题,举手投足间颇有些庄稼人的爽朗:
“大家上坡上得早,我和杨建过来看看。怎么样,吃早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