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刮骨(1 / 1)秦浴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树上多了一女子,一袭乌纱鸢尾裙,上缀紫色流光线,两根辫子垂在胸前,眉宇间带着一种异域的魅惑与诡秘,双腿在空中晃动,足腕上的银铃轻轻响着,手里捏了朵玉兰花,正十分愉悦地逗着已经晕厥过去的林醒文。

沈长清站在对面的墙檐上,看了对面的人一会儿,问道:“吴府的人是你杀的?”

信昭头也没抬:“是啊。”语气轻快平淡,似是在回答一个非常平常的问题。

“肆天的弟子也是你杀的?”

信昭手中动作一顿,目光一转看向沈长清,灵动的眸子闪着丝丝狡猾的光芒,道:“我说不是,你敢信我吗?”

沈长清没有立即回答,别开了视线,片刻后问道:“为什么要杀吴府的人?”

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信昭笑得脑袋往后仰了仰,道:“你问一个魔为什么要杀人?真是愚蠢的问题。这是我的天性啊,我生来就喜欢杀戮,没有原由。”

“天性并非绝对不可控,何况你曾经是人。”

信昭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微含的双目迸出丝丝冷意,“你想教化我?那你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你既听得出我有教化之意,说明你还没有到病入膏肓的地步。”

“哦?”信昭眨了眨眼,天真又无辜,“如果我悔改,你会放过我吗?”

“不会。”

信昭嗤了一声:“那不是一堆废话吗。”

沈长清拿起皮革细绳,道:“上回还没有打完,现在继续,生死不论。”

“你是要为民除害吗?不自量力。”揉了揉额穴身子往旁边躺去,手肘支在林醒文背上撑着脑袋,闭着眼道,“不过本宫今日乏了,不想再动手,让本宫的小喽喽们陪你玩玩吧。”

话音一落,从天而降的黑斗蓬把这个破小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这批黑斗蓬跟刚刚那个根本不是一个种族的,斗蓬下面是一团黑雾聚成的脸,露出的双手如猛兽刚爪,筋络凸起皮肉发乌,看起来十分可怖。

“善意提醒一下,这些可都是关在魔界岩狱千年之久的穷凶极恶之徒,我答应了他们,只要谁能杀了,就能重新获得自由,你好自为之喽。”说完抓起林醒文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降下一层结界将这个小破院与外界隔绝了开来,一只利爪突然搭上她的肩头,四根长爪猛然一收,沈长清身形一矮,虽说保住了一条手臂但还是伤到了皮肉,且伤口迅速发黑,流出来的都是黑色的浓血。

傍晚时分,沈愿容来敲沈长清的房门,等半晌都没有人回应,推门一看,里头空无一人,“去哪儿了呢?”

因为发生了灭门案,百姓们都躲回了屋子里,大街上来往的大部分都是迫于生计出来摆摊的小贩,还有来往巡逻的官兵。

沈愿容来到另外一被灭门的仙府门前,进进出出的官兵都用布遮着口鼻,以免被血腥味给熏晕过去。

一名肆天的弟子跑了过来问道:“你就是穹灵派来帮忙的弟子吧?”

沈愿容点点头,问道:“请问你们家林公子在哪儿?”

“哦,他去吴氏仙府了。”

沈愿容道了声谢,加快脚步朝吴府走去,但刚拐上接,迎面撞上一个人来,但闻‘哎呀’一声,一名女子跌坐在地,仔细一看,不就是方才在城门外撞到阿姐的那名女子嘛。

苏南风捂着脑袋,抬眼见沈愿容站在面前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不免恼怒道:“你就不打算扶我一下吗?”

沈愿容不解:“是姑娘先撞过来的,姑娘还没道歉呢。”

苏南风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土,道:“这位公子,我好好地走在路上,是你突然从拐角冲出来撞到了我,我才会摔倒的。”

“姑娘言之差矣,不能因为只有姑娘摔了就全是在下的错。”

第一次遇到这般没有风度的男子,苏南风有些怔愣,“你也知道摔的是我,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能道个歉吗?”

“同样是人,在下没有错为什么要道歉呢?”

沈愿容说完转脸就要走,但那女子立马跟了上来拦在他面前,几次三番之下,沈愿容无奈喘了口气,只得朝女子作了个礼:“那就算在下唐突姑娘了。”说完立即抬腿快步离开了。

苏南风以为这人要跟她道歉,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句勉强的话,感觉被噎了一下十分不好受,但又因为震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得看着沈愿容离去的背影独自郁闷。

“看着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没想到却是个如此不解风趣的古板货,哼。”

妙手房是家老医馆,位于城北的一条巷子内,医馆里有位老神医,医术高超,有妙手回春之誉,老神医有个孙女,唤作南风,是朝阳城中有名的俏丽美人,但因性子咋呼,脾气也不太好,把所有上门提亲的人都给轰了出去,因去年得罪了朝阳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被甩手段堵截了医馆的生意,所以这一年来,上妙手房看病的人屈指可数,因为没有经济来源,爷孙二人都省吃俭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苏南风推开妙手房的门,将方才在路上买的馒头放到柜台上。

后院走出来一鹤发老人,圆润发福,一副天生的笑脸看起来十分亲切,双眼清明有神,腰板直挺身体很是硬朗,两只手的袖子高高挽起直至胳臂,手上拿着两把药材,笑眼眯眯道:“小丫头回来啦。”

“姥爷,我给你带了馒头,趁热吃了吧。”边说边把外头的立牌给搬了进来,拍了拍手又去整理柜台上落下的药末,“今天有人来瞧病吗?”

姥爷拿着馒头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似是饿了许久,咬了一大口一边嚼一边道:“来了两个,都是穷人,姥爷我就没好意思收钱。”

苏南风笑了笑,调侃道:“姥爷就是心善啊,留下几个白菜红薯什么的也好啊,这都快揭不开锅了。”

“咱们不是还有药材嘛,实在不行做药食吃,吃了身体还好呢。”老头三两口就把馒头吃完了,砸了砸嘴摸了摸肚子好像还不够饱,又倒了一大杯水灌了下去,“哈——饱了饱了。”然后就又回去后院捣鼓他的药材了。

苏南风叹了口气,这每日每日去帮人挖药材,一天也就赚个几文钱,只能够爷孙俩吃一天吃一顿,她饿一点不要紧,但是姥爷年级大了,可禁不起忍饥挨饿。城里的雇主又不肯用她,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姥爷吃好点。

“要是天上下馅饼就好了。”

苏南风刚想完,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响动,听那动静的声响不想是野猫老鼠什么的。此时已经入夜,这又是在巷子深处,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人会到这里来?

为了以防万一,苏南风拿起捣药的杵臼,轻手轻脚来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往外窥去,但见一个人影倒在了门口,拉开门见是个姑娘,浑身血污也不知是别人的血还是她的血。苏南风刚想伸手把她掰过来,突然发现肩上那大块黑的不是衣服,而是被削去了皮肉且中毒发黑的骨面,且上边还浮动着一层十分诡异的黑雾。

“姥爷你快出来啊!姥爷!”

“欸来了来了,怎么了?”

姥爷出来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人,连忙端了盏油灯出来,检查完伤口后神情立马凝肃起来,探了探脉搏焦急道:“快!快把人扶进屋里。”

这边沈愿容火急火燎跑回客栈,抓住一个肆天弟子慌忙问道:“有没有见到我阿姐?!”

“没,没有啊。“

“那你家公子呢,也没回来吗?”

“没有。”

沈愿容放开手,心想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转而对那肆天弟子说道:“快去禀告你家灵使,林公子现在下落不明很可能遇到了不测,让他立马让潜伏在朝阳城的长老去找人!”

那弟子听后立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应了一声赶忙去报信了。

妙手房,后院一间小屋里,姥爷一手拿着把烤热过的匕首,一手拿着快白布。

苏南风放下热水,担忧地看了眼床上虽然半睁着眼,却已经神智不清的女子,转而问道:“姥爷,这样真的没事吗,她是个姑娘,这种痛怎么忍得了?”

“没办法,麻沸散没了,如果不刮掉那层腐坏了的骨头,她整个人都会没命的。还好这丫头是个修炼之人,知晓封了自己的穴脉,毒气才没能侵入五脏六腑。”说完示意苏南风过去。

苏南风咬了咬牙,坐到床边把女子的身子给掰了过去然后摁住。

姥爷深呼了口气,锋利滚烫的刀锋毫不犹豫贴了上去刮下了第一刀,苏南风立马感觉到女子突如其来的剧烈颤抖,她光看着似乎就能感觉到那种剜骨的痛,但床上的人硬是连哼都没哼一声,令她佩服的同时也着实心疼。心里疑惑早上遇见她还好好的,怎么能一天不到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鬼样子。

刮骨的过程漫长又煎熬,最后一刀结束,两人都松了口气,姥爷给了沈长清上了药,擦了擦汉起身垂了垂顿麻了的老腿,道:“要是有生肌草就好了。”

这时女子的手忽然动了,从腰间扯下一个袋子,嘴里呢喃了一下。

“你说什么?”苏南风凑近耳朵,转而对姥爷道,“她好像说袋子里有药。”

姥爷早就把那袋子给拿了过来前后观摩,语气激动道:“好东西,这可是好东西啊!看样子这姑娘来路不简单啊。”说完打开了袋子,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突然抽出一把亮锃锃的弯刀,刀柄上的蓝宝石闪亮得刺眼,“哇,哇,好东西,好东西啊!”说完手指轻轻在刀面弹了弹,立马响起一道嘹亮尖细的锋鸣。

苏南风瞠目结舌看着姥爷从一个巴掌大的布袋里抽出一把半米长的弯刀,但很快就把注意力恢复到了正事上,急忙道:“姥爷别玩了,快把药找出来救人要紧啊!”

“哦哦哦对对对!马上马上啊。”

几乎把乾坤袋里所有的东西都翻了出来才找到一些瓶瓶罐罐。看着在角落里呈小山状的一堆星光熠熠的各种宝物,每一件都是闪亮又珍贵,发出的光亮把整个屋子都给映亮堂了。

苏南风感叹道:“这么个小的袋子,居然能装下这么多东西!带上身上不重吗?”

姥爷浑身疲惫,光翻这些东西就翻得他精疲力竭,喝了口水道:“这姑娘平日里肯定是极少受伤,这才会把药放在最底下,哎哟累死我老头子了。”说着把乾坤袋扔给了苏南风,“把那些东西全装回去,小心点啊,弄坏了咱可赔不起。”

一个晚上过去了,肆天的弟子和长老把整个朝阳诚都翻了过来,但是一点沈长清和林醒文的踪迹都没有找到。

“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愿容把沈长清失踪的事情告知了青鸾仙者,昆仑镜上,青鸾仙者神情愠怒,语气带着斥责之意,“为何不及时上报要到现在才说?一晚上的时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你年纪也不小了,事态的轻重缓急都处理不好,日后如何担得起穹灵大任!”

沈愿容一直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垂在身侧的双手抓得死死的,道:“愿容知错,甘愿受罚。”

“我现在派地精去追查长清的下落,寻得人后立马把人给我带回来,回来之后自己去面壁思过。”

掐断术法后,沈愿容松了口气,每次被娘亲训完话后他都会有深深的疲惫感,但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出去继续找人。

苏南风买菜回来,见对面人家的屋顶上坐着一穿着乌纱裙的女子,穿着打扮十分异类,不像是中原人士,那女子转过头来对上了她的视线,明媚一笑朝她招了招手。

这女子生得十分漂亮,看起来像是某个富贵人家跑出来贪玩的调皮小姐,可是富贵小姐会到这种深巷的屋顶上玩吗?想到家中那名重伤的姑娘,苏南风心里多了几分警惕。

看着在城内到处乱蹿却始终找不到这个地方的地精和仙宗人,信昭觉得甚是好玩。

“我不杀你,是因为她说过你对她有恩。”

身旁突然出现一个声音,信昭面色骤变,侧头,余光只瞧见身后一片飘动的白色衣角。

“但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将来我大可以编造个谎,说你意外逝世了。”男人声线低沉温柔,虽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极为压抑的威胁感。

信昭笑了声,晃荡着双腿看向远方,阳光下,眯起的眼中透出几分轻蔑,道:“她还真把你放出来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不论是否相识,她还是这么信任我。你觉得以她对我的了解,会相信我是意外逝世吗?”

“大不了被她骂几句,我认为这值得。”

“那你还是不了解她,我跟她之间的关系,不是一两句话就能理清的。”

“这我不管,你的存在对于她而言向来都是威胁。”

信昭冷笑了一声,道:“看来你太低估她了,即便现在是肉体凡胎,本质是不变的,她不是活着出来了嘛。”

“她会落到如今这种地步,全是拜你所赐。”男人的声音中带上了一分怒意。

“这是她欠我的!你跟她才认识多久,什么都不知道就在我面前胡乱批判。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容不得第三个人插手。”

身后的男人没有再出声,而是传来一道‘咯咯’的硬物摩拭的声音,信昭心头震了一下,瞬间化作一道黑雾消失了。

与此同时,布置在周围的阵法也消失了,男人飞身直接落到妙手房的后院中,直走进了一间房内。

沈长清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疼满头大汗。刮骨痛生骨也痛,仙宗的灵药虽然有恢复奇效,却没有镇痛的效果。

突然感觉到一股十分温和的灵力注入体内,汇聚到肩头的伤口处点点滋养着,渐渐减轻了那种火辣破裂的噬痛感。

“长清,长清?”

花阎楼轻轻唤了两声,沈长清眼皮动了动睁开一条缝,模糊中只瞧见一个轮廓,声音听着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过。

地底突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花阎楼放下沈长清的手,转头立马消失在原地,与此同时一只模样古怪似树墩的精灵从地底钻出,看见沈长清后怪叫了两声。

沈愿容正挨家挨户一间一间搜索,突然听见地精来报说找到沈长清了,立马跟着地精找到妙手房。

苏南风见自家后院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欸你谁啊你,进来我家作什么!”

此时的沈愿容根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跟着地精怪推开房门,见沈长清面色煞白十分虚弱地躺在床上,立马冲了过去,因不清楚情况所以不敢伸手触碰,只得轻声唤道:“阿姐,能听到我说话吗?”

苏南风听沈愿容唤这女子为阿姐,心想怎么会这么巧,这两个人居然是姐弟,而且都被她撞过一次,并且每次摔倒的都是她。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