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粤川和陆晓雨走后的一个星期里，向阳饭量骤降。原来有白粤川这等大肚子汉搀和着，虽说老是被向阳和楚娟调侃多吃多占，但大家抢一个槽子，小米饭就咸菜都能吃得倍儿香，现在就剩下他和楚娟两人，回回都得剩饭剩菜。楚娟埋怨向阳病了一回娇气了，开始学会挑食了，向阳为了表明自己兼收并蓄，硬着头皮塞下去一碗饭，已然是撑得腹胀嗝响，只得苦笑作罢。

楚娟没办法，托叶紫在村里要了一只刚断奶的小土狗，黑白花的皮毛，肉乎乎的惹人疼爱，主要是帮助两人打扫残羹剩饭。关于狗的名字，两人意见发生分歧，楚娟说叫阳阳，向阳说叫娟娟，争论不休之际，决定让狗自己决定。恰逢改善炖排骨，拿了两块骨头分置左右两侧，各命其名为娟娟阳阳，狗先选哪块就以此命名。谁知小家伙儿被放开之后，根本不把两块骨头放在眼里，对着炖肉的锅吠叫不止。向阳长叹一声，说不行就叫肉肉吧，楚娟大笑表示同意，从此又有了一个新伙伴。这小家伙倒也公平，白天跟在向阳身后屁颠屁颠地跑，晚上自然而然随楚娟就寝，搞得向阳有些费解。楚娟的解释是向阳脚太臭，狗也怕熏。向阳说纯属谬论，我的脚再臭能臭得过屎吗？

参加文艺汇演的歌伴舞节目《小河淌水》已经有模有样，楚娟不愧是有专业底子，两个月下来，已经把这群山里孩子调理得颇有艺术风范，歌喉渐润、舞姿趋美，尽管向阳每天都要看上听上个十几遍，可越来越觉得有滋味，心儿痒痒地恨不得自己也上去融化在艺术的海洋，无奈自己虽比之白粤川李晚成之流苗条，放到孩子堆儿里仍旧是傻大黑粗，只能讪讪地徘徊在一旁比比划划，旺盛的精力和对艺术的渴望游走在周身，被表现欲憋得着实难受。楚娟心细，看他这副模样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以商量的口吻跟向阳说这个节目虽好，但总觉得在文化内涵上的表现力上还略显不足，问向阳能否把书法艺术融入节目中来，那肯定是点睛一笔。此举正和向阳之意，热情洋溢地跟楚娟议定，在节目中适当时机现场挥毫书写尹宜公的“此生如小河淌水，一世归大江奔流”。议毕，立即颠颠儿地下山去买大毛笔，废寝忘食地开练书法，出于节省用的都是极其廉价的墨汁，搞得校园里墨臭阵阵。

眼看着临近演出时日无多，两人商议得去购置服装了，恰逢周末乔巧无事，向阳约其同往。

楚娟显然是轻车熟路，到了卖演出服装的地方一通猛砍，把店主杀得面如苦瓜。乔巧上前要帮腔，楚娟笑道：“乔巧，向阳你俩好好歇着吧，你要是去砍价，我这两万多块钱看不着什么东西就得花光了，什么东西能入得了你的眼啊。”

乔巧有点儿尴尬，讷讷退到后边，拉了拉向阳的衣袖低声道：“哎，楚娟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向阳耸耸肩笑道：“你家有法院啊，啥理都挑呢？楚娟说得没错，就你买东西那个范儿，这两万多不够你折腾的，就你挎这个包都不止两万吧？这可是老乡们好不容易凑的，每一分钱都得花到刀刃上。咱们不是拉动内需，也不是搞慈善，你可晓得？”

乔巧白了向阳一眼道：“向阳，我发现你现在说话有意无意都向着楚娟，你可要注意你的身份哟。上次还说我的钱姓乔不姓向，那要从我的角度出发，你是我的人，你还姓乔不姓向呢，怎么着，还想改旗易帜啊？”

“小乔，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以身相许可也没卖身为奴，上次的事没找你算账已然是看在咱俩多年的情分上，你应该知道我向阳的为人，我说话办事向理不向人，谁对谁错我心里有杆秤。再者说，以后有事说事，别动不动就吃干醋，堂堂董事长千金胸怀学着宽广点儿，有点儿家族担当，多替你们远征集团宣传宣传房子啊、酒店什么的，替人家山西老陈醋做什么广告？哦，我差点儿忘了，你们家是山西乔家的旁系，就有爱吃醋的根子。”

“向阳，你又找掐了是不是？”

“别，君子动口不动手。从法律意义上来讲你我还不是夫妻，可你像老婆一样管我，这就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乔巧一时间被向阳的歪理搞得有些发懵，掰着手指头盘算了半天，一脚踢过去道：“滚蛋吧你，什么乱七八糟的。”踢完了，又小鸟依人拉着向阳的手可怜巴巴道：“官人，奴家一时糊涂办了错事，可也是一片好心，还请官人原谅。”

向阳抖落一地鸡皮疙瘩，趁楚娟不注意偷偷亲了乔巧粉面一下，没想到还是被楚娟看到了。楚娟嫌恶地捂着眼睛叫道：“你俩能不能注意点儿影响，光天化日就弄这些少儿不宜的事儿，赶紧过来帮我搬东西！”

演出服装搬回学校，孩子们顿时沸腾起来，围着楚娟吵吵嚷嚷要新衣服。向阳取走特意为陆晓栓买的一套演出服，来到学校后边的墓地，将演出服整整齐齐放在陆晓栓的坟前，在不远处的河畔找来几块平整的青石洗干净，将衣服小心压住。陆晓栓的坟前，已然一片青草，间或几朵小花，一如晓栓生前灿烂的笑脸，引来几只蜜蜂蝴蝶飞舞驻足，寂寞中透着一丝灵动与生机。

向阳又掏出一把糖果放在坟前，喃喃道：“晓栓，我们要去参加艺术节了，大家穿上演出服，都是那么好看，要是能穿着它去参加比赛，肯定特别棒。你一直追着屁股问演出服什么时候回来，可今天回来你却没机会再穿了，老师给你带了一套，你在那边好好地给梁校长唱一唱跳一跳。唉，等演出结束了，老师也该走了，你在这里慢慢长大，老师一定会回来看你……”

不远处，楚娟静静站在那里，泪水盈湿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