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总得来说,就是都不太满意。
孙女儿灵秀得像是湘水女神,凭什么便宜了那些徒有其表的少年?老人家自己也觉得身体不如一天,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孙女获得幸福……
一家人许久没见,尤其对于季眠来说,更是经历过生离死别。只是之前的气氛被那场乌龙破坏掉了,现在祖孙三辈促膝长谈,低声絮了好久的话。
好半晌,季眠才想起屋外站着的两人。
水边这么冷,肯定要冻坏身子的。
季爷爷生了一盆碳火,里面还埋了些板栗红薯,季眠则出门去找他们。
那两人都在屋后,气氛剑拔弩张。
“去屋里……烤火吧。”季眠走过去,握住霍霆的手。
她话她不是对段之洲说的,他眼睛里的光黯淡不少。
“眠眠,原谅我。”他的声音轻轻的,立刻就散在了风里。
“嗯。”季眠愣怔了半晌,唇角上拉,微笑的模样,“我……原谅你。”
她本就释然,这一辈子她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曾经的怨恨,应该随着她的重生而消弭。
可是段之洲却敏锐地感觉到什么,眼圈忽就红了。
从前他觉得自己还能抓握住什么,恨或遗憾,都能代表季眠心里还有他。如今,她是想一笔勾销了?
……不可以。
段之洲握紧了拳头。
他明白,但凡有羞耻心,他现在就应该留在这里。可是他就是拖着,拖到晚间几人吃完饭过完小年后,有几片雪花开始坠下。
天气预报在提大雪预警,这处温暖水乡往年雪下得不会很大,今年是例外,这也是为什么季眠要赶回来的原因,她依稀记得爷爷就是在这年冬天又跌了一跤,自此之后身体就有些不太好。
季爷爷递过来塑料膜与一些工具,让霍霆或者段之洲补一下柴房里漏了的屋顶。
雪已经逐渐变大了,时间刻不容缓。
两个少年争先恐后接过工具,段之洲并无经验,纯粹硬着头皮去干,霍霆显得要麻利许多,扛了梯子就上去了,连件外套也没穿,季眠举着手电打光,风雪簌簌,扑在脸上生疼。
屋顶是刨光木板做的,下雪天湿滑得很。
季眠反复提醒霍霆小心,但他还是趔趄了一下。
“补不了也没事,你们别听这个糟老头子的,可千万别摔着。”季奶奶担心极了。
“阿姆,我没事!”霍霆难得感受到了一点关爱,别提多开心,没过多久就用塑料膜填补住漏洞,再顺着梯子爬下来。
他行事根本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动手能力身体素质都还可以。
季爷爷嘴上不说,但都看在眼里。
而季眠想得却不大一样。
虽然霍霆很少跟她提及过去的事情,但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过得多惨淡可想而知。
段之洲没帮上什么忙。
霍霆什么都抢着做,像是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他的身体还是太孱弱了,尤其前一段时间还暴瘦。
事实证明,他对自己有着较为清醒的认知……
第二日大雪封山,段之洲没能起得来床。
昨夜里睡得并不好,屋里本来就小,三个男人睡一间房,季眠同奶奶睡。
这临时搭建的床其实也是木板垒砌的,实在算不上柔软,原本季爷爷准备睡在这儿,被两个小辈阻挠了。
最后没办法,只能他们睡。
明明盖一个被窝,却都暗戳戳抱着捅死对方的心思,加上外面风声实在太过嘈杂,这小屋子好像随时随地都能被风刮走似的。
三个年轻人几乎一夜未眠,老人家却睡得很安心。
到第二日,段之洲就病了。
霍霆探了探他额头,滚烫得吓人。
正好季爷爷去捣草药,他总算有机会说些风凉话。
“就你这身体,还是趁早放弃吧,大不了我找人接你。”
“我才不走。”许是发烧了火气大,段之洲的表情也没有平时那么从容,只一味倔强。
霍霆微笑,目光幽微。
“也是,如果你病死了,就归责不到我头上。”
段之洲很害怕他这样的眼神,他想都没多想,就一骨碌爬起来,尽量离他远些。
霍霆大概是觉得有些有趣吧。
他伸手拎过段之洲的领口,将人拉拽到自己跟前,问他:“你好像很怕我?”
段之洲怎么能不怕。
他还记得那个暴戾痴狂的霍霆,整日如凌迟一般地折磨他,那种恐惧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以至于到现在,他还是觉得对方就是个随时能暴起的疯批。
季眠拿着几粒感冒药和温水进门时,恰好看到这一幕。
“阿霆。”她喝止住了,可季奶奶也紧随其后走进来,该看见的已经看见了。
季奶奶和季爷爷想法不同,她更喜欢温柔小意的孙女婿。
霍霆人高马大,单手拽来段之洲的样子凶蛮得很,往后要是对眠眠动手,那还得了?
听到这一声,霍霆像是浑身炸了毛一般,顿时弹开了。
而段之洲娇弱地跌在床上,还大声咳嗽了几声。
“把药吃了……再睡……一会。”杯子放下,人就出去了,连看他一眼也变成了奢侈。
……
他这一病,持续了几日。
段妈妈的电话不停地打过来。段家睡得早,段之洲差不多是晚上十点走的,抵达季眠家乡时才发消息回去报平安。
这一招先斩后奏给段妈妈气得够呛,段之洲没说他去干什么,但需要在过年后再回来。
原本段家准备订机票亲自将人接回来,可那边大雪封山,不得进也不得出,段妈妈再着急也束手无策。
所以她只能迁怒在季眠身上。
那个号码她考虑许久,没有拉黑,主要是霍家叔叔阿姨和段家有生意上的合作,也不能闹僵。
对方劈头盖脸责问过来,声音一贯的崩溃尖利,还说书香门第的出身,可季眠回想起与段妈妈相处的时光,没有一次是愉快的。
她生怕季眠抢走她的宝贝儿子。
可季眠从没想过要抢走什么,她其实更加渴望家庭的温暖,可是对方从没给过她身而为人该有的尊重,每次都是这般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