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没过多久就赶了回来,并且气喘吁吁。
他从出门时就右眼皮就狂跳,加上实在信不过段之洲,烧完了纸,甚至来不及听季爷爷嘱咐什么,就急匆匆赶在季爷爷前面跑回来。
然而并没有发生什么,季眠在洗碗,段之洲在擦桌子,只是眼角有些红红的。
“没事吧”他挺直白地问出来,丝毫没给段之洲面子。
季眠看了看他,又望了望他身后:“阿爷呢”
“我先下的山,阿爷还在后面,怎么了?”
季眠闻言,心里一咯噔,立刻放下厨具,急匆匆往后山赶。
原本有霍霆照看着,她是不担心的。而且阿爷据说是在劳作时跌倒,好久没人扶,天寒地冻的才加重了病情。
可在她走之前,真得不能有半分懈怠。
霍霆段之洲也跟了出去,几个人拿手机照明,季爷爷也远远看到了他们。老人家心里对自己的腿脚情况还是有底的,因此走得很慢,但也架不住天黑路滑,一个没留神就从坡上跌了下来。
霍霆几乎想都没想,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接住了掉下来的季爷爷。
人老了身子骨难免佝偻脆弱,但除了人受了一点惊吓之外,并没有什么大事。
季眠魂都吓飞了,霍霆也是一脸愧疚,只有季爷爷像个没事人一样爬起来安慰几个小辈,顺带多看了几眼霍霆:“我在山上说过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引以为戒就好。”
“我明白的,阿爷。”霍霆点点头。
季眠很好奇他们之间聊了什么,可霍霆什么都没说。
季爷爷说他杀性大,单从面相来看,并非良善之辈。
霍霆并不知道他是试探还是随口这么一说,半天没应声。
季爷爷笑:“你也不用解释什么,老头子我没什么大本事,就看人特别准,我也知道,你待眠眠确实真心,这就够了。”
至于人的好坏,其实没什么固定的界限。
季爷爷其实并不是话多的人,他只是操心的事太多了,对于死去十几年的儿子儿媳,亦只有沉默,只有火光照亮那满是皱纹的脸。
“我会让眠眠幸福的。”他不知是在向谁承诺,季爷爷或者那两捧潮湿的粪土,亦或只是在自言自语,少年人眼中也映着火光,一如那颗尚且炙热的心脏。
……
喻家也会过传统的春节。
尽管他们的家族血脉已经相当复杂,可谓海纳百川,但是历代家主仍然保持着较多的中国人的特征,黑头发黑眼珠,十分显眼。
喻文州吃过家宴之后,已经力难从心,私人医生就在外面,可以随时进来。
他生病不是一日两日,凡在座都是嫡系,自然也都知道他的身体状况。
医疗手段再高超,也就这一两年的事情。
喻文州自己也清楚的,满座亲朋,实际上是一群豺狼,就等着他倒台的那一日。
接受过继承人培养的小辈,其实不多。
眼下低眉顺眼过来搀扶他的侄子喻寒,是其中一个。
喻寒自那日从码头被人送过来之后,就缄默了很多。他甚至住了半个月的院,几个顶尖的医学专家围着他商讨该如何取下他脊背上那个危险的装置,可最终一无所获。678看678kxsxs
和霍霆最初的设想一样,装置缠绕着神经结,真要动刀难免会磕着碰着,甚至可能提前触发装置。
也就是说,如果霍霆回来,他只能为了顾惜自己的性命,夹着尾巴做人……
喻文州今日,也只是日常的身体检查。
不论怎样,他如今见那些医护确实太过频繁了,喻寒在外等着,顺手接过报告单来看。
化疗之后,癌细胞扩散速度有所减慢。
“我已经时日无多了,你大可不用这么着急。”
喻寒微笑:“我只是没想到,大伯你竟然也有这么小心翼翼的一天。”
“生死大事,怕是正常的,”喻文州微笑看着他,坦白道。
事实上,喻寒落到今日这步田地,与喻文州脱不开干系。
他也明白家主只是在惺惺作态,表面上待他亲厚,实际上大概是想将他作为亲生儿子上位的垫脚石而已。
喻寒自认棋差一招,如今倒也看得挺开,没有什么东西比命更重要,而他其实也并未发力,一切全在筹谋当中,只等着喻文州彻底撑不下去的那一天。
……
“我得休息了,你明天再过来吧。新年快乐。”喻文州发话。
喻寒出去之后,一个医生模样的中年人才走过去,递交了一份装订好的资料。
喻文州刚吃了药,延阻的副作用很大,他感到非常疲倦:“直接说结论吧。”
“研究……没能成功,我们找遍了基因库和器官库,甚至去了黑市,比对了不少,但始终没有合适的配型。”
这个消息落在心头,无疑沉重得很。
喻文州仿佛陡然间苍老了几岁,声音粗哑:“在这找不到也是正常的。毕竟我的血脉,并不是来自这个国度……我的时间不多了,动用一切权限,务必要找到合适的。”
“是,家主。”医生郑重应下,“喻振军也来了,就在门口,您要见吗?”
喻文州点点头,同时再度告诫:“这件事是机密,即便是我的亲信也不能提及,明白么?”
“明白的。”医生慢慢退出去,厚重的衣袍下,已经捂着一层冷汗。
……
医生走出去时,目光与等在门外的喻振军对上。
他以前就听说过这号人物。喻振军据说是雇佣兵头领,原本的姓名估计只有家主才知道,后来受了重伤被家主收留,才有今日。
医生很难看出,这个或许还不足一米七的男人竟有打斗的特长,但是他没有过去招惹的心思,只略略颔首:“家主正在等你。”
喻振军手上也拿着一沓文件。
喻文州翻了翻,目光在那两封烫金的入学通知书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翻开其中一封,少女的照片出现在首页,干干净净的脸庞,是端正乖巧的漂亮。
果然是亲生的,看女人的口味也跟老子如出一辙。
喻文州很满意。只是喻振军锁着眉头,像是有所顾虑:“即便我们这么做,可她来不来实在没办法勉强……那女孩很乖巧,或许不想蹚这趟浑水。”
“来不来随她。”喻文州微笑道,“这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送给阿沉的新年礼物,心意到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