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玉垂下了头，略有迟疑，这一切对于她来确实太过残忍。而穆怀秋的余光确实扫到了谢辰旭身上。

她刚才若是开口吐露出一个字，现在只怕是性命堪忧了。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确实没有多大区别，但穆怀秋仍旧没有开口。

她需要幸福，穆怀秋想。

穆怀秋公审的时候方玉枯坐在东宫里不知所谓，连带着眼神也有些飘飘然的涣散，谢辰旭没能来陪她。

这偌大的东宫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此刻，她是无比的怀念曾经在大家都在一起的日子，那时他的父母还在京都，她与名动京都的神算是好朋友，她也才刚刚认识了那个傻子。

这段时间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每一件她都无福消受，她该怎么办呢？身边的朋友一个接着一个的逝去，如今她的身边只有谢辰旭了。此刻方玉无比的怀念身在苏州的父母，她想要去见他们。

方玉无事可做，唯有盯着那湖水出神，不觉已是黄昏日暮。

谢辰旭回来了，她现在身边唯一可以依仗依靠的人，她的一生所爱。

方玉似乎看见了救星，急匆匆地跑过去，问道：“怎么样了？”

谢辰旭只是摸了摸方玉的头，轻声地告诉她，“没事。”但是怎么可能是真的没事，穆怀秋可是一个奸细啊，彻头彻尾的奸细。

“那结果呢？”方玉紧紧地抓住了谢辰旭的衣袖，眉头紧锁。

“明日斩立决。”

今日公审时，穆怀秋供出了她的幕后主谋，镇沙关一战失败的根本源头也是因那人送给她的一纸防阵布局图。

这个消息无疑不使得公堂之上的在座之人心中大骇，更是惊动帘今的圣上。而后一道圣旨紧急颁下，穆怀秋明日就地正法。

至于六皇子，若穆怀秋指控成真那可是皇家丑闻，更甚者比穆怀秋更容易激起民愤。遂当即封锁消息，只是放出了话，细作穆怀秋，罪该万死，明日处斩，以平民愤。

谢定安之事只有皇帝亲自审查，结果还不得而知。

谢辰旭握住了方玉的手，没有言语，方玉只对他：“我们明日会去送她，初昀，我真的好累。”

他将方玉揽在了他的怀里，这比任何言语都要来的有力，你还有我这种话他从来都不是而已。

方玉她想自己一个人去，谢辰旭遂了她的愿。

刑场边站满了人群，絮絮叨叨的着一些愤懑之语，凑得近了一听，那些粗鄙之语不堪入耳。这的日头还有些大，但阳光还算不上毒辣，只是照的方玉有些恍眼，

台上，穆怀秋双手被束缚着，一身囚衣倒也算得上干净，虽是跪着，可她的脊背也是笔直的，脸上不见悲喜。

方玉挤在人群之中，看着是那么的渺，那么的无能为力。

不知是谁，率先开始了破口的大骂，而后人们也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更有甚者朝刑场上扔起了鸡蛋，石子已经烂菜叶，用此来宣泄他们心中的愤懑。

方玉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她下意识地便去阻拦身旁那个正欲连同菜篮子也一并扔上去的老妇人。

这种时候，还有谁会帮着细作呢？

恐怕有的便是他的同党了吧！

方玉毫无疑问地也一同被攻击了，周围的人拼命的推搡着她，似乎是想将她挤上台前，与那细作一道。

更有情绪激烈的，高呼了一声：“大人，又发现了一个同伙！”

嘈杂之声犹如浪花一般，一阵高过一阵，连穆怀秋被偏过头来看向此处，遑论那高高在上的判官了。

“吵什么！”几个侍卫下场，呵斥着暴乱的人群，方玉这时已经被挤到了与刑台最为靠近的地方。

她抬头时，穆怀秋正在冲她笑，只是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那侍卫作势也要将刀架在方玉的脖子上，却被来饶一指给拦下了。那几个侍卫是见过太子殿下本饶，如今这幅架势，他们也不敢多言，诚惶诚恐地退下了。

“经查实，这人不是同伙！”这是解释给那些百姓听的，原本将她推出来大部分的民众也是云里雾里，这一声也安定了不少人心。

唯有最初的那两人还欲些什么，最终还是迫于那些侍卫的压力，没再言语了。

就快到午时三刻了。

方玉很想在最后喊她一声秋姐姐，唇瓣张开闭合了半也没能发出一句像样的话。

穆怀秋没再看她了，她的目光锁在了一件墨色的斗篷上，她知道顾南亭也来了。

隔得远了，穆怀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是否能从顾南亭的脸上看出一丝对她的怜悯与悲哀，穆怀秋不得而知。

他来了，也就够了。

唯愿下一世，可别再这么苦了就好。

艳阳高照，午时三刻已到。

有人捂住了她的双眼，方玉知道那是谢辰旭的手。

就算如此那又能怎样，她还是闻到了血腥味，无孔不入地钻进了她的鼻腔里，叫嚣着穆怀秋已经人头落地的这个事实。

从此在这京都，在无人唤她玉儿了。

唯有齐璇引才是她活在这个世上的身份，她彻彻底底地成为了齐璇引。

她认命般地合上了双眼，乌黑的睫毛上还沾着她滚烫的泪珠，她突然困了，倒在了谢辰旭的怀里。

她再也不能承受更多了。

穆怀秋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方玉没能看见，自然也听不到周围人泄恨般的欢呼。他们是中岳的百姓，除掉奸细是国之大幸。

谢辰旭将方玉带走了，人群也都渐渐地散去，唯有那个墨色的斗蓬仿佛是定格在了原地一样，一动不动。

他的选择没有错误，顾南亭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那遗憾什么呢？有什么好遗憾的！

无非是怀念那个从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人儿无非是怀念他曾经最得意的助手无非是怀念那个他见死不救的下属。

顾南亭永远都是那个最为狠心的人，也是最不应该为此伤心的人，但此刻他似乎体验到了何为心如刀绞，缘何？

穆怀秋于他也是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