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夜长舒一口气。
站在城市兵营的顶层,能够将圆环上的女士区和巢区收入眼底。
两片街区紧紧相连,建筑风格却存在很大差异。
女士区林立着高大整齐的派系总部与富人宅邸,巢区则是混乱低矮的贫民窟。
即使穿越到一个充满奇幻的多元宇宙,贫富差异依然是一件毫不浪漫的事。
抬眼处,隔着经年不散的、来自几百万个位面的尘霾,市民欢乐堂的灯火隐约可见。
“布特林。”
夏尔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下去,再来一次。
“废物,太慢了。”
男人不能太快......
祝夜默默腹诽一句,仅仅向楼下看了一眼,整张脸就不自觉地扭曲起来。
就在这时,他感到周围的色彩突然凝固,一切变得暗淡无光,仿佛陷入灰色的漩涡。
他的神经迅速绷紧,探手摸向皮甲下的暗兜,准备拿出死人脑袋和二十面骰子。
霍然间,一颗真正的死人脑袋浮现在他面前。
与此同时,还有一袭灰色长袍,以及一团毫无生气的阴影。
“斯卡尔大人——”
祝夜悚然一惊,口中的敬语还未来得及脱口,便看见灰袍下的阴影有所波动,一只虚幻之手陡然伸出。
“解咒。”
虚空中传来极为嘶哑,如同用勺子摩擦墙壁的声音。
那只虚幻之手再次穿过祝夜的身体,一团浓黑烟气蓦然浮现在他的胸前。
只见随着虚幻之手缓缓抽离,那团浓黑烟气逐渐坍缩,最终结成一个复杂但熟悉的符文。
那是一扇大门,上边盘桓着遍布刀锋的衔尾之蛇!
这是他穿越来时,布特林身上已经存在的伤痕。
在魂力作用下,他所受的皮肉伤都愈合得相当迅速。不到一周,连当初西西莉亚留下的深可见骨的伤口,也只剩下疤痕而已。
好了伤疤忘了疼,面临着一连串的神奇事件,他很快就淡忘了这早已愈合的诡异伤口。
“所以艾欧斯卡教就是通过这个定位我的么?
“我本来想直接询问派特里克,但又害怕自降位格,一位神眷者当然要摆出‘你们都被我安排了’的样子......”
如梦初醒,祝夜看向浮动在身前的斯卡尔,就像看见一条又粗又长又富有力量的,大腿。
“谢......”
话音未落,只见虚幻之手凭空攥紧,那浓黑色的符文便如同烟尘一般,消失无踪。
与此同时,祝夜面前那张雕刻着凹陷的眼窝、歪曲的鼻子,以及一条直伸到下巴的舌头的面具,也逐渐淡去了。
灰色的漩涡褪去,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有的色彩与生命力。
“布特林。”
刚刚缓过神来,祝夜便听到夏尔缺少抑扬顿挫的死亡点名再次响起。
如同被人拎起命运的后颈皮。
他急忙转过身,出乎意料的是,夏尔的神色未见异常,似乎并没有看到刚才斯卡尔大驾光临的一幕。
“还好,不然就要被当成二五仔了......”
祝夜刚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此时,夏尔身边站着一位气喘吁吁的城市卫兵,正在低声汇报着什么,只见他严肃的脸上,出现了阴沉的情绪
见祝夜转过身来,夏尔用催促的语气说道:
“攀爬技能后天再学,我们现在去监狱。”
果不其然。
看着他步履匆忙的背影,祝夜无声感叹了一句:
“自古大侠破事多啊。”
......
女士区,监狱。
尽管“慈悲灭绝者”与和谐会关系密切,总部距离城市兵营只有几分钟路程,祝夜一向选择绕路而行。
如果城市兵营让人感到宏伟肃穆,那么监狱则是阴沉而恐怖的。
高大的巨石和狰狞的尖塔投下厚重的阴影,一排半透明宝石镶嵌在监狱外侧的屋顶上。
被施与魔法的宝石像是探照灯一般,不分白天黑夜地发出闪光,监控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杳无生机、寸草不生,连常见的剃刀藤都不见踪影。
走近监狱,赤杀者们已经将高大的环形建筑团团包围,尖利的惨叫声从地下传来,祝夜微不可见地打了个寒战。
“夏尔中尉,吉盖克斯先生,请跟我来。”
一位身穿赤杀者制服,金发棕眼的年轻男子等候在监狱门口。
他容貌英俊、气度威仪,祝夜凭此判断他大概率是一名圣武士。
夏尔礼貌地微微颔首,并未放慢脚下的步伐,答复道:
“天鹅之子大人,请直接带我们去案发现场吧。”
“天鹅之子”,好奇怪的姓氏......
凭借布特林的记忆,祝夜迅速锁定了来者何人——亚维尔·天鹅之子,慈悲灭绝会的二把手,同时也是女士区的区长。
如此大的阵仗,不暇细想,祝夜的第一反应就是艾欧斯卡教又搞事了。
“可是派特里克说瑞薇还没有安排下一次袭击......
“他还向我保证,一旦作出部署,就会立刻想办法告知我。”
祝夜回想着前夜的对话,难以判断是派特里克蒙骗了自己,抑或这是另一个门徒所为,又或者......
思绪纷乱间,一行人已经穿过森严戒备,走入这幢惊悚的八层建筑。
监狱内部构造相当奇特,位于中央的是一座瞭望塔,瞭望塔内照明良好、环境舒适,环绕着瞭望塔的则是一间间狭小阴暗的囚室。
行走在瞭望塔内,能够透过四周的玻璃窗看见每一间囚室里,犯人正在做些什么。
祝夜四处环顾,囚犯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事务里,有人陷入昏睡,有人焦虑地踱步,也有人背对墙壁,手臂正在高速上下运动。
不乏有罪犯紧张地偷瞄瞭望塔,然后又迅速移开了视线,似乎并未发觉有人造访。
“吉盖克斯先生,这是单向玻璃。”
有所察觉的天鹅之子习以为常地解释道:
“这是奈尔西亚监狱长的设计,赤杀者可以在瞭望塔里,观察到犯人的一举一动。
“但是犯人们不知道自己是否被监视、何时被监视,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监狱长认为,只要让囚犯们感觉始终处在被监视的状态,就会时时刻刻迫使自己循规蹈矩。”
让囚犯时时刻刻处在紧张的“自我监视”中,真是个狠人......
回想起在刽子手广场远观的靓丽身影,祝夜很难把这样一位美丽的少女,和残酷冷漠的监狱长联系起来。
听说她经常亲自行刑,切掉犯人的手指或是其他部位,以前我还不信......祝夜叹了一口气。
“先生们,就是这里。”
爬上盘旋逼仄的楼梯,天鹅之子由内推开了瞭望塔上的一扇暗门。
这一楼层的囚室内空空荡荡,与其他楼层的人满为患对比鲜明。
开门的瞬间,一股有机组织被烤焦的肉香扑鼻而来。
祝夜的思绪突然凝固,如同回到了演讲者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