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大树,有枝无叶。
它生着丑陋的树瘤。
柳奕伏在树下……
头疼,脑门疼,脑仁儿也疼嗯,这里还叫脑袋、脑壳、脑瓜子……它像个核桃,有胡,有核,有没有籽儿?
头疼得还有力气胡思乱想,明不算严重?
柳奕很想笑一笑,就是爬不起来。
她抬了抬手,想动一动,浑身酸痛得像收了几十亩地的麦子。
能动的只有脖子,柳奕转了转头。
这里没有太阳,却有阳光。
明亮刺眼。
时不常又有什么一晃而过,挡住了光亮。
模糊的视线忽明忽暗,柳奕隐约感觉到有个黑色的影子围着自己打转。
“你在做什么?”她有气无力问。
“找……”黑影停下来,彻底遮挡住光线。
话的声音伴随着呼呼作响的风声。
有些古怪。
“找?”
“人,没……”黑影问,“会死吗?”
“没了啥?”柳奕睁开眼睛努力看。
“没……”
黑色的影子变得清晰
那是个男人,有魁梧的身形。
脖子以上……
没有东西?
“唉!妈!我!”柳奕连滚带爬骤然醒来。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
脑阔还在,还挺“完整”的……吁一口气,真是吓死她。
这梦做得越来越吓人了。
柳奕不放心地飞奔找到镜子,照一照,脑袋上没有裂缝,自己没有鲜血糊脸。
一定是精神头不好,她才在空间里睡着了。
柳奕又捏了捏脸,冲镜子咧开嘴,嗯,她还是个正常的姑娘。
最早掉的那颗牙也长出来了些,看着不太协调,总比豁牙好。
柳奕皱眉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得不特别厉害,但“余威尚存”,还有些晕。
她竟然梦见石头脑袋回来了,又和她了一堆有的没的。
如果真的有什么……会在额头上劈叉长眼睛的古怪副作用,她情愿……
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差吧?最多就是“啵地一下”,空间没有了。
自己一定是着凉、感冒、“偶感风寒”之类的柳奕安慰自己。
正常人都会时不常地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不是么。
安静的空间里,没有一丝动静,金山、粮食堆、货架、远一些的田地、桑树林……这些寻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此时越看越古怪。
这个世界静悄悄的。
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
柳奕心里莫名生出恐惧福
这个世界,原本不属于她。
它违背了一切常理而存在,她一直努力服自己接受,无论是“穿越”还是“超能力”……她一面贪婪地依赖,一面惧怕失去。
石头脑袋不也曾过,一切只是她想象出来的?
她,她们一家,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是为什么,自己又会在这里?
她这是怎么了?
好像有点“分裂”啊!
一觉醒来,突然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怀疑所有的东西。
心底莫名有了紧迫感,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不安。
“啊呜……”一只毛绒绒的动物,从粮食堆里慢悠悠走出来,跳上货架,在她面前长长伸了个懒腰,清晰无比地打了一个呵欠。
“大苗!”
柳奕走上前,一把搂住它。
肥肥的身体,毛绒绒的温暖手感,她把狸猫揉在怀里。
……闻到一股子猫骚味儿。
“你怎么会不是真的呢!”柳奕笑了笑,用脸贴着狸仔的后背。
脑海里一晃而过的却是,这只狸猫蹲在货架上一觉睡醒,伸懒腰,舔了屁屁,又梳理毛发,又舔了舔屁股……的画面。
“……”柳奕松开手,将大苗放开,暗搓搓地拿袖子蹭了蹭脸。
狸猫像团滑腻腻的液体,跳落在地上,无声地穿过货架和桌椅板凳的间隙,又钻进外面的田地,一溜跑着跑远了。
柳奕上前查看了一遍养蚕的架子,等待孵化的蚕茧还静悄悄的。
这是编号四的那批茧,她本来准备等出蛾之后,把它们混搭在一起做些实验的。
速度着实地慢,好歹这是空间啊!养蚕不过半个多月至多个把月,孵化却得一个月甚至更长。
这时间,若在外面的话,怎么耗得起?
柳奕搬出第二次和第三次的鲜茧,重新选了一些,上架孵化。
看来,正经养蚕和做实验还要分头进行,别耽搁这难得冬闲的时间。
之前她孵化的蚕蛾都不能算正常,要么是用了特殊手段催生,要么就是在特殊的环境下生长,要么自己发生异变或多或少地,都有些“特殊”。
她还不清楚,普通家蚕稳定地孵化产卵,应该有多大产量。
做完记录,她又没事干了。
心里还是慌慌的,柳奕感觉自己必须做点事情,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就是……现在这种悠闲的状态,叫她不安。
她该做点什么?
柳奕在田地周遭打转。
脑子里一团糊。
有一种快要考试了,自己还什么都没准备好的焦虑福
桑林间传来咯咯哒的鸡叫声……
这是哪只母鸡要下蛋了。
柳奕走进桑树林。
空间里没有正经的鸡笼,只在桑树间圈了一片铁丝网的篱笆,叫它们不至于乱跑。
铺上一些秸秆,几只鸡自己便在枯叶和秸秆堆里做了窝。
柳奕找了又找,才在一堆秸秆下头找到那只母鸡,扒开看时,堆得厚厚的鸡窝里竟然存了四只蛋。
“啥时候藏在这儿的?”柳奕笑笑,就见恁芦花母鸡恋恋不舍地打了个转,又蹲回鸡窝去坐在上头。
柳奕推推它,母鸡扑了扑翅膀,就是不肯挪屁股。
“啊……你想要这些蛋?”柳奕笑起来,“它们能变成鸡吗?”
母鸡闭上眼睛,一副稳坐如泰山的模样。
“行吧,行吧,我不跟你争了。”难为这家伙居然把蛋藏得这么好。
母鸡想当妈妈了,就会抱窝,这也是自然规律啊。
鸡生涟,蛋又生鸡,不正是她原来想要的效果?
柳奕回身拿了一把铲,四下里铲铲鸡粪,又将地上的枯叶耙一耙,铲出鸡圈堆作一堆。
重新给地上铺些干燥的桑叶和秸秆,她再出了鸡圈,拿推车把铲出来的脏东西推到更远些的枯叶堆里集中起来。
这些都是来年的肥料,到时候,阿爷就会把它们一齐清理出去。
干了一会儿活,柳奕早已满头大汗,又去洗手找水喝。
咕嘟咕嘟喝下一大杯温水,肚子好像也饿了……之前自己浑身难受,这下倒是神清气爽的。
那些乌七八糟的坏心情也早忘光了。
外面无风起伏的田地庄稼,垄间那些直立的玉米茎杆,一畦畦葱笼长叶的土豆苗,这光秃秃的桑树林,这臭烘烘的鸡粪味儿……怎会不是真的?
柳奕眯着眼,连打了几个喷嚏。
一切,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生命果然在于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