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楚词已然调整好状态,裁剪得体的米色丝质衬衣将上身包裹,下搭一件深紫色一步裙,一个标准秘书气质。上午例行会议较多,一直忙到11点钟,才有了休息时间,她直截了当地敲开总裁办的门。
墨一升坐在办公椅里,在看一份“京都实业集团上半年财务报告”,看到楚词后,放下手中资料。
楚词站在办公桌前1米远的位置,面容冷静,“一升哥哥,你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点私事。”
她没有称呼小墨董,她要谈私事。
墨一升眸光一闪,点头同意,二人对坐在黑色牛皮沙发里,中间乌紫檀木茶几像一道壁垒,泾渭分明的隔开双方。
楚词端坐着,一脸认真,“一升哥哥,为什么是花月白?”
墨一升虽猜到她的来意,可没想到她会直奔主题,单刀直入,不过,这倒是他喜欢的方式,不要啰嗦、不要累赘,只要言简意赅谈论事情,这样可以节约时间,最有效率。
这已不是这个姑娘第一次与他这样对话,楚词在高中毕业那年,就因为他谈了个女友,来找过他。几年前的那次谈话,她表露心迹说喜欢他,还哭了一通鼻子,墨一升说了很多安慰的话,毕竟是小姑娘。
他前女友去世后,楚词又展开恋爱追求,他根本不喜欢她,已干脆拒绝过,甚至经常用梁一宽这个活人靶子来挡,这姑娘怎么就不明白啊。
“没有为什么,有感觉了、对眼了,感情的事最没有道理。”墨一升回答虽笼统,可语气诚恳,他曾在无数个深夜抽着烟思考,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花月白这样的丫头,能闯进他内心,干脆,他给自己一个能弄明白的方法,那就是跟花月白谈一场恋爱。
楚词手指成拳放在沙发上,皮质的褶皱在她的手边开出一朵凌乱的花形,语气中带着不甘,“为什么从来不是我?是我不够优秀吗?不够漂亮吗?还是我哪点做的不够好?”
她的话中尽是比较,她的确漂亮,比花月白漂亮,甚至比他的前女友还漂亮,可爱情并不是比谁更漂亮。
“楚词,几年前,我就明确告诉过你,我们只能是一辈子的朋友,如果你愿意,我也会是你一辈子的哥哥。”墨一升摇头,楚词的奶奶和墨老爷子是远房堂兄妹,拐着弯的算是沾亲带故,且楚词小时候也常常跟着他们玩,他始终把她当做妹妹看待。
楚词睫毛微垂遮了半拉情绪,语气带着些恳请,“我才不要什么哥哥,从小我就喜欢你,你那么耀眼夺目,那么俊朗帅气,那么出类拔萃,是我的榜样,是我要追赶的目标,可,我为什么就追不上?”
墨一升应付过太多场表白,这些话还算是中规中矩不出格,他道:“有更好的人一直在你身边,你从来都不回头看看,其实,你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喜欢我的表象,确切的说,你喜欢的是:喜欢我的那个你自己。”
“我不明白。”楚词眉毛扭成两个“?”语气不惑,不是喜欢他,而是喜欢自己,他的话把她绕糊涂了。
墨一升懒懒地往沙发靠背一倚,手指沿着茶杯的边沿,划过一个半圆,说:“换句话说,你喜欢的是那个万众瞩目的墨一升,你喜欢是那个英俊潇洒的墨一升,你喜欢的是那个出类拔萃的墨一升,你喜欢的是完美无瑕的墨一升,你只是迷恋那种喜欢我的感觉而已,而不是我。”
楚词身子僵直,唯有眼神流转,“可是,你就是墨一升啊,这些都是你的优秀属性啊,我喜欢你,当然喜欢你的所有啊。”
墨一升淡淡一笑,徐徐道:“你还小,经历还太少,不要再让这种迷恋耽搁自己,那个喜欢你的人就站在门口的拐角处,你出门就能看见。”
楚词疑惑、不甘,她小不懂感情,花月白不是和她一样大吗,她道:“一升哥哥,你对花月白又了解多少?如果她真的和你谈恋爱,为什么昨晚还与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一起看电影哪?”
楚词昨天看了一天的电影,连电影院的门都没出,她有一个习惯,遇到心情不好时,会躲影院看电影,通过看别人的故事、别人的爱恨情仇、生老病死、喜怒哀乐来化解心中的结。她坐在影院的最后排,当一部文艺片为了爱情开演时,她看到花月白和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影院前排,直到电影演完两人才一同出去。
虽然,两人之间并没有过亲密举动,可,大晚上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一同看爱情电影,关系自然不简单,甚至都有点不言而喻的意味。她没了看电影的心情,电影结束,她跟着花月白一同出了影院,在影院外台阶上,看到俩人拉拉扯扯、纠缠了好一会儿,才各自离去。
楚词没有夸大其词,只是阐述事实,因为,墨一升要求秘书说话办事要实事求是,不能夸大其词添油加醋,否则,事后他发起火来,楚词不一定能承受的住。楚词已然养成实话实说的习惯,即便是略带八卦的事情,她也只是客观表述。
刚刚,墨一升整个人姿态闲适,谈话理性,现在的他依旧维持着理智严肃,可内心已疑云满布、迷雾丛生。
楚词也没再多说什么,出了总裁办,门口一道黑影挡住了她的路,“你干嘛?吓死我啦。”
确实没想到开门一个大活人直愣愣的站在门口。
梁一宽摸了摸鼻子,笑:“这话该我问你吧,你干嘛?大白天的见着我,还能吓了一大跳,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楚词还在想刚才的谈话,尤其是墨一升最后那句,“那人就站在门口的拐角”,梁一宽怎么就刚巧站在这里?
“亏心事?”她向墨一升报告花月白行踪,算亏心事吗?
梁一宽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楚词没好气地说:“不用晃了,我看见啦。”
“一升,在办公室干嘛呢?”梁一宽脑袋朝着总裁办探了探。
楚词将门的缝隙拉大,“你自己不会进去看看吗?”
梁一宽一脸欠揍的笑容,“当然会,这不你刚从里边出来,问问不行啊!”
“不跟你废话了,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楚词闪身走了,回了秘书室,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她哪里还有心思工作?连中午饭点都错过了。一升哥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把他当偶像来崇拜、喜欢,怎么就不是喜欢他本人?喜欢的是喜欢他的那个我?她一整日都是心不在焉的工作着,电话铃声响起也听不见,咖啡溢满了杯子也后知后觉,送到财务部规章制度也拿错了,还好,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总裁办内的气压也沉,自楚词走后,墨一升打了一通电话,交代几句。
梁一宽走进总裁办后,看他一脸青黑,满眼怒气,本还想谈谈陌上白云珠宝代言的事儿,硬生生没开口。
墨一升接了个电话后,直接将手机摔了,“uang”地一声闷响后,手机弹起落下滑向更远处,虽然还是全尸,可已是面目全非的伤痕体。
坐在沙发内的梁一宽身子一颤,咖啡洒落、摊流成一条弯弯长长的细剑状。他心里咯噔一下,即便是公司股价跌惨的那段时间,也没见墨一升如此大发雷霆、大动干戈。
墨一升手上青筋暴起,一记闷拳砸在红木办公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刹那,手关节处猩红血丝蔓延,疼痛也掩盖不住胸中的愤恼。
“怎么啦?”梁一宽不知究竟何事,问的小心翼翼。
见墨一升许久没说话,也没反应,他便出了办公室,看到楚词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问她,竟自走回办公室。
墨一升独自瘫坐在黑色办公椅内,一身黑装的他融化在黑色当中,点燃一根烟,烟丝沤发的星星之光也没能将他从黑暗中解救,烟雾灵动无规律缭绕在他周身,将他带入迷雾中。花月白到底是个什么人哪?他没有仔细考虑过,理所应当的认为花月白是他想象的人。他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为什么要做隐形男友?难道花月白还有别的打算?他没有答案,有的只是一根根掉落在脚边的烟蒂,似死尸一般难看、凌乱。
梁一宽从总裁办出来后,一直默默关注着墨一升的情况,他居然一直待在办公室,连午饭也没吃。下午三点,梁一宽终于忍不住了,到秘书室,叫了楚词问话,“你上午在一升办公室都说什么了?你可知道你走后一升很生气,连手机都摔了,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火。”
楚词欲言又止,“没说什么,就是平常的工作问题。”
梁一宽拽着她胳膊,焦急地说:“楚词,解铃还须系铃人,一定是你说了什么惹到他了,否则,他不会无缘无故发火,你知不知道,一升连中午饭都没吃。”
楚词心中略过一阵酸楚,“我还没有能惹他生气的本事,要是,也可能是花月白。”
梁一宽扯着嘴角,“花月白?他不是跟花月白好好的吗?花月白又怎么会惹他生气哪?”
“是啊,花月白怎么惹的他,就要问她自己啦?”楚词若有所指,说的不明不白。
梁一宽摇头叹了口气,脚步踩出一串急迫的脚印,乘着电梯去了在水一方服饰设计部所在的20层。
他推开设计部的门,径直走到花月白办公桌前,敲了敲桌面,“你出来一下。”
花月白抬头,诧异,“嗯?梁董,有什么事吗?”
梁一宽一改平时嬉皮笑脸模样,严肃认真地说:“我有事要问你。”
花月白放下鼠标,起身跟着梁一宽一起出去。
设计部内的同事早已炸开了锅,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四起。
张培洋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说:“刚才那人是梁董吧?梁董怎么会来找我们的小花同学?”
李子希手捂嘴巴,说:“关键是亲自过来找,而不是派个秘书,可见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甚至非比寻常。”
张培洋说:“说不定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要不然也不会在工作时间亲自找上门。”
李子希说:“看来小花同学确实不简单啊,梁董是什么人物,能亲自出马找到这,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我们这些小罗罗,小花的后台硬着哪。”
张培洋说:“我看未必,梁董那张脸刚才已蒙上一层冷霜。”
李子希说:“总不会是得罪梁董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小花可是要拍拍屁股走人啦。”
张萌说:“如果真得罪梁董,恐怕连拍屁股的功夫都没有。”
刘立彩也加入了讨论,“可是,这里是公司,小花是正式雇佣员工,怎么能说走就走啊?”
张萌无奈一笑,“我说你们这群小豆芽啊,真是不懂真正的职场啊,如果一般的小错误或者工作上的失误,可能还能走正规程序,可,要是得罪了上边,那就只能静悄悄的死。”
刘立彩一个激灵,“真的假的?那么恐怖吗?这么大的公司也会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张萌说:“正因为是这么大的公司,才什么手段都有,否则,你以为这个商业帝国大厦,怎会屹立在西京城多年不倒。”
花月白跟在梁一宽身后出了设计部的门,走的急匆匆,连站在楼道一处和人说话的白欣怡也没注意到,白欣怡一开始还以为看错了,当走到设计部办公室门口处听到屋内叽叽喳喳议论声后,完全信了,嘴角一勾,想起前一段时间在地下车库便见过二人也曾亲密无间,便也不再多想。她最近忙的似个陀螺,不仅忙着服饰设计部工作,还忙着公司新开辟的珠宝业务,珠宝设计并不是她的专业,可,蒋一墨依然想让她参与。毕竟谁都想用顺手的手下,来处理工作事宜。
花月白跟着梁一宽走到一间小会议室,刚坐好,就听梁一宽说:“花月白,你到底是怎么惹恼一升的?”
一听这话,花月白先是觉得莫名其妙,后又讶异不已,摇着头说:“没有啊,从前天晚上回家到现在我连他影子都没见着。”
连影子都没见到过的人,怎么可能惹到。
“真的?”梁一宽难得一本正经。
花月白想了想,才笃信点头。
梁一宽挠了挠眉毛,说:“那你再想想,你有没有发信息或者打电话说了什么?”
听着他一句一句的问话,花月白心中疑惑,“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很平常的、简单的话啊,梁董,到底怎么啦?你一进门就这样盘问我,小墨董、不,一升他怎么了?”
“一升,他今天上午发了好大的火,连中午饭都没吃,现在还一个人在办公室,不让任何人打扰。”
“嗯?连午饭都没吃吗?”
梁一宽点头。
“梁董,到底怎么回事儿?”无论是谁、无论什么事儿惹了他,他不吃饭惩罚自己让花月白心里不是味儿。
梁一宽无奈地说:“你问我,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一升到底怎么了?”
“一升,他还在办公室吗?那我过去看看。”这会儿,花月白有些焦急了。
这话,正合了梁一宽意,他亲自找花月白,就是想让她去消解怨气。
楼梯一路上行,从20楼直达58层,花月白一路的思考、一路的忐忑,一路的不安,走出电梯,告别梁一宽独自走向总裁办。
拿下总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