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侍卫将那马车前后查了好几轮,生怕有行刺者藏着车内或车底,或是苏其二在里头藏了什么机关。
查完了,发现没有什么异常,将马车拉进了宫里。苏尊要看,就将马车停在议事殿前,去请苏尊。
苏尊步出殿外,身后跟着守在宫里的众臣。一行人到马车跟前去看。
只见那车,是个两轮的,两丈长宽,是春秋时候的夫子车。拉车的是一匹玉花骢,长得是高大威猛,神骏异常,是四年前西南的御三家进贡的,那时苏尊为了表孝心,将这马送到了苏太尊住的行宫,后来听人回禀,说苏其二见这马便喜欢得很,苏太尊就将马转赠给苏其二玩去了。
车的帘子挂的是草编帘,又重又厚,
再看帘子上头,用血写着八个字:
以此厚礼,赠我兄长。
写的是狂妄放肆,猖狂不可一世。
恰好有风刮过,将帘子微微带起一些,从车里头就传出一些腐坏血腥臭味,叫围着看的众人纷纷掩了鼻。
苏尊命人掀了帘子。
一掀帘子,饶是苏尊也是被里头的东西惊着了,往后退了那么一小步。
车里头,整整齐齐码放着二十一颗人头,从下往上堆起来,堆成五层,最上的那颗是守城大将言武的。
颗颗人头头顶一个碗大的血口,面目狰狞,龇牙咧嘴,横眉怒目地看着前头的人,面皮被烤干烤熟,通红一片,有些紧咬着牙关,也不知死前是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除去言武,二十颗人肉,二十个人,恰好是这段时日派出去叫援兵的,一个不少。
再看人头当中,还有两个白瓷瓮。
打开一个,肉香四溢,是一瓮肉汤,汤底还沉着人的手指,用勺捞一捞,捞出十来块肋骨。
打开另一个,也是肉香扑鼻,不是汤,是干的,将其中的东西全数倒出了,是一块块切得整整齐齐的肉,被烤制得是外酥里嫩。
不必多想,也知这个瓮里的,也是人烤的肉。
苏尊当下是大惊大怒,铁青脸,将牙咬紧了,双目瞪圆,暴怒而起,抽了一旁武将军的刀,大力一斩,将那玉花骢的马头生生斩了下来。
这正是:
其二夺位,荣嗣起兵。女殿下歹毒火烤活人肉,苏木易围困怒斩玉花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惊堂木再一拍,书到此处说完了,众人意犹未尽,满堂喝彩,打赏纷纷。
有听书的不过瘾,嚷嚷着:“说书的,你再讲一讲,讲一讲那火烧行宫的事,我此前在桐城听过,当日有事没听完,那苏其二,是死了还是没死?你再讲一讲吧!”
那说书的忙着叫人收打赏,见赏钱丰厚,乐得合不拢嘴,将这人这样求了,众人又起哄了,自己正是高兴时候,便也讲了,但讲前有言在先,道:“我明后几日午间都在此处,苏其二死没死的事,我今日先讲一讲,若想知道完整详情,你们这几日午间可过来听一听。”
便书说:
“话说那日,荣嗣横刀自刎,死前请苏尊念苏其二年幼,饶其一命,得了苏尊的允,当日先将苏其二及苏太尊囚了起来,关在行宫处。
你们想,那苏其二是何等人?小小年纪,心思缜密,心机深沉,计谋歹毒,如何是甘心被困被囚的人?
当夜里,苏其二自行宫中发出几封密信,要招回流空贼寇的军马,再行夺尊位的事。
信被苏尊的人截下了,送到了宫里。苏尊见信大怒,当下便下了火烧行宫杀苏其二的尊旨。
去行旨的朝堂军是之前守城的言武手下的,对苏其二本就是恨之入骨的。
一千朝堂军,拎了火油,将行宫内里各处都浇透了,将苏太尊请出来,再把苏其二锁在她自己房中,行宫的大小门再这么一锁,一千朝堂军这么团团围住紧盯着,谅苏其二插翅也难飞出去。
大火烧了一夜,将行宫烧得只剩断壁残垣。
火尽时候,朝堂军进去清点检查,但那苏其二房中,并无一具尸骨!
这可奇了!
再一盘查,昨夜火起正浓时,守在行宫东南侧门的一队朝堂军被人突袭击杀,因大火起时众人慌乱,这队人没了也没人注意。有个叫几个弟兄压在身下侥幸逃过一难的,重伤后醒了,说是昨夜有十余人偷袭他这队,自宫中火里抢出了一个幼童,逃出去了。
再一问,说听口音像是流空贼寇。
此时又传出消息,说昨夜送苏太尊回苏宫的那一队,也遭人突袭,苏太尊叫人劫走了,不知去向。
再有一队朝堂军昨夜里在城外酥山上拦下了一队鬼祟异样的人马,与对方交战中发现了苏太尊抱着一名女幼童在其中。但叫那些人侥幸逃脱了。
消息禀到宫内,苏尊半日不语,后来起了恻隐之心,说玉生年幼,少不更事,这事便这么算了吧,我听闻她伤重,怕也活不久了。
那玉生,指的便是苏其二,苏其二小名玉生,是生苏其二的荣家女子亲起的。
下了旨,封了口,对外只说苏太尊薨了,苏其二殒了,对有人劫走了这二人的事,不许对外透露半分。
这便是,苏其二火中得救,与太尊逃出生天。”
那先生说完了,又是一阵满堂彩。
这其中,有人高声问道:“你说苏其二未死,这事是真是假?朝堂既已封锁了消息,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这声音穿透力甚强,也分不得是男是女,花三与江离洲随着说书的与众人左右看了一阵,却不知是哪位发的问。
那说书的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真真假假,不过也就是坊间传言整理成的故事。若是苏其二不是没死,这两年来如何有消息说,她正联合多方,意欲再夺尊位?”
那声音又冒出来,“可她到底是死了。朝堂发的布告,还能有假么?”
众人目光巡了一阵,这才找到了那声音的来处及主人。
茶馆门口一旁,正站着一个带白帷帽的,遮着脸,只知道是一位年轻姑娘,一身白衣,双手环胸,手里持着一柄镶玉的宝剑,气势汹汹,来意不善。
那说书的被这么一驳,有些不开心,“流空年前再犯,那声东击西的计谋,可是与苏其二当年在苏城施的一般,这不就是苏其二未死、今日又要起事的证据么?”
那白衣白帷帽姑娘冷冷哼笑,“苏地广袤,擅用计施谋的又何止苏其二一个?先生这说证,未免太无力了些。先生今日这样编排苏其二未死,妖言惑众,是唯恐苏地不乱么?”
那说书先生吹胡子瞪眼的,这妖言惑众的大帽子一扣,倒叫他不敢再多说,又想起近两年来有个叫花三的女子爱杀说书先生,说不得就是眼前这个白衣姑娘,一时惊惧,不敢动,也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