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三想到今年三月，周生为止在之洲岛上叫过一次，袭她。

她在五庄时候叫过两次，一次是给徐厚看，一次是为了救徐仙。

前后三次，与鬼所的四次对不上。想竟还有一次不是她招的？那必是周生为止了，不知道他招阴鬼做什么。

便问那鬼，道：“都是哪时候的事情啊？”

那鬼略想了想，想不太清明，挠一挠头，不好意思笑道：“只知道是四次，但人间和忘川的时辰不一，我也不清楚是人间的几月份。但这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在这儿昨日的事情。阴鬼损耗了大半，余下的元气大伤，是以今日碰着了活人，才想着吃活人肉将耗损补回来。”

花三担忧问道：“先前少一个魂，人间的生死轮回便会大乱，那阴鬼损耗了，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鬼道：“阴鬼不是生魂，生死簿上不留名的，那些大奸大恶之人死后，还未走到忘川河，生死簿上的名字便消散了，此后哪怕是九泉之下也再没有这个魂了，没了就没了，不是什么大事情。先前的是生魂，是可生生世世进入轮回的，少了一个才是大的事情。”

花三点一点头，心里头觉得可惜得紧，与阿魓感叹道：“若是那些人知道死后要这般遭罪，又不得投生，也不知生前会不会收敛些，多行些善事？”

阿魓道：“虽命数都是定的，但人胜了、改了命数的例子也不少，端看自己有没有机缘彻悟罢了。若是大彻大悟了，一生行善不杀生，此后轮回必定能顺遂，乃至于有机会跳脱六道之外，不受轮回生死之苦。只是可惜人太自私，总想着自己的私欲，我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也没遇着几个最终能改命的。”

花三听闻，低头望着自己一双摊开的手，左手不好沾水，此时仍旧是血迹斑斑的，便叹道：“我这一生，取的人命太多了，也不知道死后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要沉在这忘川河里头消融。我方才用忘川河水洗刀，那忘川河水可是寒凉如冰，日日浸在其中，痛彻骨髓的，怎能受得了，更不用最后要被消融在里头。”又气馁道，“大概我命数里就跟他们一般，因此我才唤得动他们，不然怎的突然就知晓怎么叫阴鬼做事了？”

撑船的鬼见她如此沮丧，宽慰她道：“大人也不必担忧，我看大人不像是九之下的东西，断不可能会有沉忘川河一。”见花三何止是不太相信，简直就是一副“这个鬼一定在异想开”的表情，辩解道，“大人可不要不相信，从来能召阴鬼的，只有九之上的大人们可以，哪有凡人唤得动这些死物？”

花三仍旧是一副“你在开什么玩笑”的样子，道：“我有血有肉的，怎可能是九上的人？”

阿魓又好奇问回先头的事情，问花三道：“哎，你怎的会召唤阴鬼的？这招阴鬼之术早已经失传许久了，苏地裂崩之后就几乎再没有过聊。”

花三就着忘川河水洗净断风，仔仔细细擦拭干净了，放回刀鞘里头，横着置在膝上，因断风过长，这般横着一放，便搭在往左二魂魄的腿上了，听了阿魓的话，颇有些烦恼道：“我也不知是如何会的，倒像是睡醒了那个法子就在我脑子里头了。”又与阿魓道，“倒也不止我一个人，苏城有个叫周生为止的，我就得见他也召过阴鬼。”那时候还差些叫她死了。

阿魓讶异道：“周生为止？那个老妖怪？”随后又立即摇了摇头，断然否决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不过是一个寿命绵长的凡人，斩妖除魔勉强可以，但断不能召得到阴鬼的。”

花三声反驳道：“但我确实是见他从我这把刀里头叫出阴鬼聊。”

阿魓想了想，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嗐！你这刀里头的，也并非是阴鬼，若是论起厉害来，连阴鬼的一半都不到。”

花三便想到在之洲岛上时，周生为止问她知不知道断风里头藏着的是什么东西。此刻问阿魓道：“我这刀里头真的藏着东西么？”

阿魓摸一摸刀鞘，艳羡不已，道：“自然是藏着东西的。”愣了一会儿，抬眼瞟花三，惊道，“不会吧？！你竟不知里头藏着东西？！”

花三挠一挠脸，老实道：“大概知道里头有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并一向只觉得“撼鬼神、得下”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一个没法现身的妖怪罢了。但是若跟别人，里头不过是一个妖怪，别人不信就罢了，若是将她当成疯癫之人就不好了。

阿魓大惊，道：“什么？！你竟不知是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带着他？！”

花三见阿魓这反应，倒好像她做了什么大不敬或是十恶不赦的事情，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应对，一再挠脸，道：“我就只知道这是把刀子，别的就不知道了。”

撑船的鬼一下子跳过来，叫一人一山鬼惊了一惊，阿魓刚要怨它吓人，只见它抓着刀柄将断风从刀鞘里头抽了出来，速度之快，叫花三来不及反应，并且居然就这么愣在了那处，一时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鬼翻来覆去地看那断风，并没有一丝一毫遭断风刀柄灼伤难受的痕迹。

花三心里大惊，慌张得很，一是见断风未经过她允许便遭人拿走了，二是她居然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后知后觉想要将断风拿回，但还未站起身，那鬼将断风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之后，又闻了几遍之后，又将断风插回刀鞘去了，妥妥放回花三腿上，与阿魓惊喜道：“哎呀，这里头这位大人好似是见过的，只是名字不太记得了。我新到此处当差的时候，载过他一段，按人间时辰来算，大概是五百来年前时候的事情了。”掐指算了算，似是算不清楚，摇摇头晃晃脑袋道，“哎呀哎呀，好像也不止了，总之是我新到此处的时候了，很久了，很久了。”